黎明。
夏日的曙光穿透过破旧的窗棂,带着暖意包围了仍在沉睡中的允晨。
她舒服的伸伸懒腰,充分感受唤醒她的自然力量,而后蓦然的睁开眼,突然想到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她急忙从勉强称之为「床」的木板上跳起,太大的动作吵醒另一侧熟睡中的梁母,后者皱着眉,勉强的睁开眼,却只见到早起的晨光。
「这该死的旧房子,连个像样的窗帘也没有。」梁母不改其厌恶口气,用薄被单掩着脸,咕哝的问:「我昨晚说了半天,你完全没有听进去,还是想去上班?」
「你说的方法根本行不通,王伯伯哪来时间帮我介绍男朋友,我还是自力更生来的快一点。」允晨走到客厅另一侧,拿起一件黑底白条纹的衬衫,搭上同系列的窄裙,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手中价格不菲的衣物,她不禁想起父亲……他一向疼爱自己,总是不忘在新装上市的时候,请售货员送来适合她穿的衣物,而身边的这一批,是父亲事业崩盘之前,最后为她采买的衣服。
「怎幺行不通?我劝你还是早点找个人嫁了,为什幺就是要自找苦吃,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去找什幺工作?」梁母继续游说着。
「妈,你清醒点好吗?我们的情况不比以前,你别老当我还是什幺千金小姐,现在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靠微薄的薪水过活。」允晨在盥洗之后,对着镜里的自己直摇头,不知道母亲何时才能清楚。
在浴室换上衬衫,她拢顺了一头黑而微卷的发,随意扎了条淡粉色的丝带,让她一身的黑看来不但不沉闷,反倒有一种性感。
「好好好!你想去上班就去吧,我不阻止你,但你也别阻止我想替你找个好婆家的想法。」梁母算是退了一步。
允晨不语,算是无言的抗议。
待允晨踏出浴室时,梁母已经重回梦乡,允晨无奈的笑了笑,收拾好随身的皮包,骑着破旧的机车往工作的场所前进。
只是,上天似乎存心跟她作对,竟让她的机车在半路上抛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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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办公室里,时钟指着十点。
韩介尧沉稳的支着下颚,坐在设计部里,状似悠闲的看着这一季的设计稿,俊朗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该出现的新到职员,竟然还没有出现。
尽管他面无表情,可却已经一肚子火,习惯的内敛,让他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完全没有敬业精神!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身分是什幺?!
上班的时间是九点,梁允晨竟然到现在还没现身,难道要等到中午睡完午觉之后,她才打算出现吗?
「对不起、对不起……」
急切的跑步声从门外传来,韩介尧撇撇唇,眼眉问净是不屑的神色。
「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你是怎幺回事?」经理冷下脸责骂,只因为这是韩先生的交代。
「对不起,我的机车坏了,临时又叫不到计程车……」允晨心慌的解释。
机车坏在山路上,到哪里找计程车搭,她将车丢在路旁一迳往山下走,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顺路肯载她下山的人,到了市区,她慌忙的叫计程车,只是已经担搁了一个小时。
「今天姑且念你是初犯,明天你最好准时来上班,要不然,你就不用来了。」经理明着是没有好脸色的瞪着她看,但是暗里却被允晨所散发出来的美丽,给吸引得有些闪神。
韩介尧由设计室里走出,不悦的发现经理的双眼发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梁允晨因跑步而发红的粉颊,像颗鲜嫩欲滴的水蜜桃,有着诱人的颜色,令人栘不开目光。
「经理,你就别骂她了,你瞧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韩介尧合宜的扮着下属的角色,但在走过经理身旁的时候,却不自觉辐射出怒气,像是颇为不悦。
经理当然不曾忽略那明显的怒气,他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盯着允晨看。
韩介尧看着经理一脸惊慌,知道他又忘了该扮演的角色,于是再提醒他一次。
「经理,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好吧,你把她带到设计室去,带着她熟悉工作流程,然后再到我办公室拿这个月客户要的主题企划。」经理一回神,又演起戏来,说完就往里走去。
允晨见经理离开,不自觉捣住胸口,试图平缓心跳过快的胸口,一下子倒忘了要向韩介尧道谢。
待第三者离开,韩介尧斜倚着墙,看着她发红的颊与急剧起伏的胸口,他将手插进休闲裤的口袋,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你还真是有胆子,第一天上班就迟到。」韩介尧挑了挑眉打量着她,见她穿著一套合身的衣裙,颇有上班族的模样。
「我的……」允晨原想强调她的理由是真,但心念一转,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倒也没有必要跟别人强调了。
「刚才谢谢你了,还好经理还肯听你的。」允晨朝他点点头,算是结束刚才的话题。「今后就请你多帮忙了,我们工作去吧。」
韩介尧耸耸肩,并不表示反对,只是她话里客气的说法,在他刻意的错误解读下,全变成对他的恭维之辞。
他知道自己不够客观,但是……他微微撇唇,眼神渗进一抹怒气。
没办法,人总有爱恶之分,面对这个他存心报复的对象、他认定的娇娇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他迈开步伐向设计室里走去,毫不意外地听到允晨跟上的脚步声,薄唇淡淡的笑了,像是有着什幺诡计。
跟在韩介尧的身后,允晨与他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她却是过分出神的盯着他宽阔的背影,与过肩的微乱黑发。
在她的记忆里,她一向欣喜男人干干净净的样子,只是……韩介尧那带着一丝颓废的慵懒气息,却让她印象深刻,即便是屈就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他仍旧不改那天生的傲气,举手投足间尽是魅惑的男人味。
跟从前比起来,昔日他给人的感觉是自信而爽朗,现在的他除自信之外,还添了一抹狂妄与强悍,竟比年轻时还要让人动心。
「有没有过工作的经验?」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直缓步走在前面的韩介尧突然的停了下来,且极快的转过身问道。
「啊?!」突来的停顿,让她有些反应下来,她硬生生的停下脚步,却还是免不了往他怀里扑去。
为了平衡脚下的高跟鞋,她只能尴尬的抱住他,突然之间,她变成对他投怀送抱的小花痴。
韩介尧无言的挑了挑眉,眼唇里满含嘲弄,好笑的看着她突然伸出的双手,将他抱个满怀。
虽然说他是故意停下,为的只是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是……她似乎还嫌这样的进展太慢,索性直接抱住他。
一想到她投怀送抱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巴结他,他的浓眉随即聚起不悦的弧度,却仍隐忍不发。
很快地,允晨稳住身子之后,赶忙退后了两步,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她不是容易紧张的神经质女孩,只是一遇到韩介尧,她的运动神经似乎有些失常。
韩介尧抿着唇不语,而后旋身往设计室里走去。
允晨疑惑的皱起党眉看着韩介尧的背影,如果她的第六感没错,他似乎对自己有着奇怪的怒气,只是原因为何?
难道是几年前的那一席话吗?
就算答案真是如此,她似乎也没有抗议的余地,但是……他表现出来的行为,却又像是刻意的拉拢,像是根本不记得那一切?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允晨摇摇头,甩掉一脑袋混乱的思绪,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个工作做好,其余的……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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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灯光下,允晨灵活的在画纸上画着,一改起初的状况外、画不出满意的作品,她难得找回了画图的手感,正努力试图追上进度,省得引起主管不满。
或许是她的表现不佳,设计部在刚才开的内部会议里,却独独将她排除在外,原因就是因为她的作品数远远落后其它人。
这个消息的确让她消沉了半个小时,在她做了心情调适之后,终于开始认真的动起脑筋,在画纸上涂涂抹抹起来。
或许是因为没有其它的同事在,她很自在的斜倚在桌上,恢复她懒洋洋的画法,怎料竟出奇的顺利。
「飞扬」是间产品设计的公司,专门接案子来设计,而这一次的新企划,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就是—「猫」。
别说她一点概念也没有,祸不单行的是,这次新企划的格局很大,由小小的杯垫、马克杯、面纸套、水果盘、托盘,到一整片的窗帘,全部都要符合广告商的要求,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简单。
在允晨应征这个工作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小公司,但在真正开始工作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小小的一间设计室里,足足窝了六个职员,这还下包括新进的她,还有……据说是游侠的韩介尧。
一开始,允晨不明白这个「游侠」的称号从何而来,但是一个礼拜过后,她终于知道,说他是游侠,还真不过分。
只因为他是这公司里的异类,总是可以自由出入公司,既不用打卡,更不用跟主管报备,但是由他所设计出的图,却每每能得到公司的重用,就像是领了免死金牌的超级设计师。
据公司内部的八卦消息,就连公司里其它人对于韩介尧的印象,也仅止于只闻其名,末见其人,倒是在她进公司后,他出现在公司里的时间多了许多。
对于这种若有所指的谣言,她也只是笑笑,并不多作评论,只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早在多年前就开始,而且还不是个好的回忆,再加上他似有若无的敌意,她并不认为他们两人有发展的可能,纵使……她对他的印象好极了。
不可讳言,他的确是个吸引人注意的发光体,就拿他的五官长相来说,挺直的鼻梁、深邃的双眸,立体得就像是个混血儿,性感的双唇总是抿着,黑而深浓的眸光,在凝视着她时看时,总让她发慌。
他有一头偏长及肩的黑发,层次分明却没有一丝柔性的味道,只是更彰显他骄傲的特质。平时他总是将头发拢在耳后,露出他立体的五官,只不过偶尔会有几络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她总是得费好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才能不伸手去将它撩开。
「我什幺时候变成新企划的主题,我怎幺不知道?」
突然,低沉的男音出现在她的耳边,熟悉的音调带着浅浅的笑意,让她由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微微的偏头寻他,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因为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正拂着她的耳根,好象正弯腰贴在她的身后一样。
从眼角余光中发现,他的确是「贴」在她身后,只不过两人中间隔了张椅背,但是他的脸却靠她极近,于是她动也不敢动,垂下眼帘,漂亮的脸微微红了。
「你在说什幺?我听不懂?」她迟疑的间道。
韩介尧只是笑了笑,温热的气息整个拂向她的耳根,令她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酥麻,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只能徒然的闭上眼,直到耳边传来异物轻敲桌面的声响,她才睁开眸,将目光栘向桌面。
在那一刻……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素描一向是她的兴趣,她尤其偏爱画人物,只因为那必须要有极细微的观察,才能画出模特儿的味道,而看着桌上那幅人物素描,她的睑热得几乎可以煎蛋了。
桌上是一张很棒的人物素描,将本人的神韵画的入木三分,若不是身旁有人,允晨不禁要替自己拍手了,但糗的是……素描的主角正站在自己的身旁,而她竟然在无意识里,把他给画了出来,真是……
她伸手,直觉地就想揉掉那张画,不过,他的动作比她还来的快,一掌就压在素描画的上缘,存心要看她脸红得像根辣椒。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更是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极近,他的双手支在桌上,将她包围在他的胸膛之内,男人的气息充满她的鼻端,她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口,别说是扯回那张纸,允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我可以解释。」允晨垂着眼,几乎是不文雅的趴在桌上,只因为她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只不过在韩介尧刻意倾下身的动作里,她的闪躲显得很无力。
「我洗耳恭听。」韩介尧讶异的发现,他的声音显得沙哑。
这一个礼拜里,他冷眼看着她的工作表现,简直是差劲的可以。所以他确切的认定,她是个天生的娇娇女,除了凭美貌得到工作外,没有任何谋生的能力。
怎料他从经理的口中,听到的却是一个劲的好话,这更让他认定,她铁定做了不少巴结的动作。
再看她每天的衣着服饰,无一不彰显着她拜金的特质,几乎不需要再做判断,就可看出她的肤浅,他甚至开始嘲笑自己年轻时的眼光,竟然会觉得她清新可人?
之所以录用她,只是因为要将她禁锢在此处,用薪水牵绊住她,至少不让她再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但是,当他提前走出会议室,见到她认真出神的在画纸上涂抹的那一幕,他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她走近。
她的澄眸因专注而半掩着,微撅的红唇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卷的黑发散在桌面上,像一块上好的黑绸,散发出一种沉静的美,与她平常给人的那种野性美不同,却更加吸引着他。
她显然画的很专心,就连他走到她的身后,她还毫无所觉。
在他低头见着那画里的人物时,莫名的男性自尊无形间被满足了,只因为她专心描绘的人——是他。
韩介尧不知道该斥责她上班不专心,还是该欣喜她笔下的他是如此传神。
最后,后者的强烈喜悦战胜了理智,他很高兴知道,在他的冷漠对待下,她对自己竟然仍有好感,这勉强平抚了他年少时被她轻贱的那股不悦。
「我只是因为画了几张觉得不错的企划稿,所以就想休息一下,练习一下我的素描。」允晨徒劳无功的想找理由解释她奇怪的行为,只是他倚在身侧,一股微弱的电流似乎总在体内流窜,她的语气有些不稳。
「为什幺选我?」韩介尧只是轻笑着,在她的耳边继续哄问着,很喜欢她烧红双脸,与那难得的娇羞模样。
「因为公司里你长得最好看。」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直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之后,允晨才后知后觉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幺叫「愈描愈黑」?
现在的情形真可以说是这成语的代表了。
允晨皱起眉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张狂的男人气息,既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与舌头,她索性闭上嘴算了。
韩介尧停下笑,偏头看着她黛眉微皱,一脸气恼的样子,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好极了,就是想逗逗她,一下子也没想到,他可从来没这样的好兴致。
「原来,你觉得我长得好看?」韩介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几乎要贴在桌上的侧脸,他清楚地看到她白晰的脸颊泛起一团粉红,还有她轻咬着红唇的紧张模样,他的呼吸突然觉得有点不顺。
允晨睁大眼睛,像是不相信他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耳根子传来火辣的烧灼,让她直觉的想转身,确认发问这问题的人真的是他。
四目相接,两人皆是一愣。
韩介尧先恢复正常,眸里的惊诧转为浓浓的笑意,一语不发直勾勾地看着她,似是正等着她的答案。
而允晨却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他放大数倍的俊脸,仅离她约十来公分,她的心跳得好急,一双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慌乱了片刻,而后急忙的转开眼,选择直视前方,再也不敢迎向他。
气氛突然变的很暧昧,也带了点诡异……
撇去两人靠得很近的事实,加上谈的不是公事,韩介尧看着「窝」在他胸前的允晨,鼻端更是挥不去暗暗萦绕的女性清香,他的喉头开始紧紧的,感到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喜欢画你……」允晨无奈的补了一句,可是话一出口,她还是想打自己一拳,看看是否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别老是说些让自己找不到台阶下的话。
她索性将头埋在掌心里,显得狼狈极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一直是异性关注的焦点,她所遇到的男人,没人能让她心神不定、手忙脚乱,但这个韩介尧却撩起她所有的女性自觉,让她的脑袋完全起不了作用。
没有忽略她脸上闪过的无奈,韩介尧终于发挥他难得的好心肠,决定要放她一马。
他站直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无声的等着她抬起头。
空气里一阵沉闷,纵使如此,却仍有挥不去的暧昧。
在允晨终于不再做埋头的鸵鸟之后,一扭头,就对上了韩介尧那懒洋洋、却格外性感的笑容。
「我很欢迎你画我,我不会收取任何的费用,甚至要我当模特儿,我都不会反对,不过……」韩介尧沉稳略哑的嗓音低低的说着,炯炯的眼神闪烁着莫名的火焰,直视她红粉渐退的颊,唇边的笑容久久未散。
「不过……最好是在你的企划稿交齐之后再画,省得饭碗不保。」他刻意的再度弯身,低哑的嗓音仿佛情人耳边的呢喃,再度炸红她的双颊。
「啊?!我……」允晨窘迫的瞠大明媚双眸,大眼里流转着从他出现至今末散的慌乱,怔怔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