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和单桁隶碰了面、讲了话、吃了饭,但日子还是得一样的过。
尤其是采祈对于自己在那场意外相会当中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她太胆小,也太畏缩,而她根本没必要这么怕他,可是她表现出来的就是闪烁。她甚至希望当天单桁隶没有认出自己,让一切回到原来的状态,或许会让她觉得好过一些,可是既然都已经相认了,发生的事就恢复不了原状。
下班之后,采祈和同事道了再见,下了楼打算徒步回家,心里想着今晚要吃些什么才好?不知道Coco会不会在家?这阵子她和那个拉丁人打得火热,已经有几天没见到Coco的人了,可能今晚她还是得一个人吃饭,那还是煮简单点的好了。
决定在回家前绕到超市去买点东西,否则回家后屋子里的食材恐怕不够,可是地才走了几步路,就发现路边停了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轿车。
她不应该认得那辆车才对,可是采祈却下意识的想多看那辆车几眼,不过她忍住了,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在纽约请司机开车的人多的是,不见得只有单桁隶;但是她心里又好期待可以发生些什么。
不行!我不能那么没用,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又何必害怕呢?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懦弱的佯装没事一般,换了条路走,只想尽量的远离那辆车。仿佛自己这样闪躲真能使她安心点,拉高了长大衣。顺便假装出一副很冷的模漾。
就在此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采祈的心跟着猛烈撞击起来。
「小姐,妳东西掉了。」
一位金发男士好心的拣起子她掉落的平安符,其实外观看不出那是从台湾庙里求来的符,因为她在纽约待了三年,符的外观早已经变得破旧,所以她买了一个可爱的小套子。把符放在里头,就随身放在口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掉了出来。
「谢谢。」采祈感激的接过,接着就看见单桁隶站在金发男子身后,朝她走了过来。
金发男子欲言又止,在看见了她的脸之后,脸上出现了兴味。跟着开口,「很可爱的小饰品,里头装的该不会是……」因为摸得出来里头是装着一个塑料套子。
国外自然没有平安符那种东西,台湾庙里求来的符有时都会附带一个黄色的塑料套,看来这老外是误认了她随身带着避孕用品了。
「里头装的是我母亲去庙里帮我求来的平安符。」
「喔……」金发男子脸上有了些笑容,像是在嘲笑自己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摸起来……」
「我知道。」采祈试着正常的和这个人说话,但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单桁隶身上,因为单桁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这样吧,我还有点时间,妳有空吗?我请妳喝杯咖啡。」
金发男子看来是只凭直觉的雄性动物,看准了就行动,而在他眼前的薛采祈是个值得冒险的对象。
「呃……」采祈显得有些为难,因为单桁隶就站在后头看着这位金发男在把她,如果她真的跟着这人走了,他是不是又会觉得自己还是像三年前那样白目,只要有人约就走?
「我遇上了我朋友,他就站在你后面。」她最后还是开了口证实单桁隶的存在。
她用表情示意,金发男一回头,果真看见一个东方男子就站在他后方。金发男子很识相的露出了一个意会的笑容,但是老外面对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放得开,就算身后站着一个帅气十足的东方男子又如何?他不见得会比不过这个男人啊,金发男毫不尴尬的从口袋拿出一张纸片递给采祈。
「我懂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叫Willson,希望妳有空能打这个电话给我。」
「喔,谢谢。」
采祈觉得自己的脸部表情很僵,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通常都可以很自然的回对方一笑,可是当单桁隶就在看着她的反应时,她整个人就像块木头似的。
好不容易金发男走了,采祈试着让眼神定在单桁隶身上,而她发现单桁隶看着自己的表情像是在笑。
「真巧,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言不由衷的回了单桁隶一笑,不把他眼里的趣味放在心上,仿佛她真的很习惯走在路上被男人把似的。
「我知道妳公司在附近,所以过来看看,既然妳不打算跟别人去喝咖啡,那妳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
单桁隶答得也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别扭,既然他们打算用成人的方式交朋友,那就不要有任何的不自在。
「现在吗?」她今天没有打扮,虽然看来没什么异常,可是采祈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一改多年前的形象,在他面前多点完美,太过平凡的自己让她有点犹豫。
「是啊!妳还不饿的话,我们也可以喝杯咖啡。」
「我想喝咖啡好了。」至少这样可以把时间缩短一些,她不希望回家再对着镜子望上好几个小时,焦虑的来回走动,只为了准备和他的晚餐之约。「我记得前面好像有一家咖啡店。」
「好啊!妳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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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里,单桁隶拿着釆祈的平安符把玩着。
「妳真的把这种东西带在身边?」
「是啊,只不过多用了一个袋子把它装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误会它是避孕用品了。」她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误会。
「这平安符似乎很有用,至少妳在纽约的几年看起来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是吗?」
「对,最大的一件你也见过了,从那之后我一直过得还算平顺。」她优雅的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希望我今晚不要拉肚子。」
「为什么?」怎么话题会移到这儿来?单桁隶看着她的眼写着疑惑。
「因为我的肠胃不太喜欢咖啡。」
「那妳应该不要点咖啡的啊!」
「卡布奇诺应该比较没关系,再说我老是想常喝的话,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以后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她微微笑,嘴边有个梨窝。
「所以妳是个会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的人?」单桁隶开始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对她有太多好感,冒失的前来找她已经有些不符他平日的行事风格了。
「因为我知道我改变不了整个环境,这样有错吗?」她反问。
「所以妳没什么抱负?」
「我认为不能单只用一件事来判定一个人的生活态度。」
「那只是个问句,不是判决。」看来她这几年还多了点性格。
「我是个很敏感的人,」她笑着说,「对任何我不喜欢的句子容易反应强烈。」
「妳是在警告我必须小心吗?」
单桁隶露出迷人的表情,看在采祈眼里,不禁猜测着这是否是这男人最常用的把戏?在面对每个女人的时候,他只消露出这种表情,就足以把女人迷得晕陶陶。
「你是个有能力照顾自己的成年人,不需要别人的忠告。」她表现得也够强势,至少让单桁隶确认了她和三年前不同。
「看来纽约让妳改变了不少。」
「应该是时间让人改变吧?就算我人在台北,我一定也和三年前不一样。」她不认为是这个环境改变了自己,而是人本来就会变。
「妳还有家人在台北?」单桁隶决定换个话题。
「我哥跟我妈。」
「最近一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已经很久了,大概有一年多没回去过了。」她并没有太多经费可以美国、台湾来去自如。
「为什么?」没想到单桁隶居然会再追问下去。
因为我很穷啊!机票来回一趟也要花去好几万,还不如把钱汇回去给家人用,只是大哥能用到的少之又少,老妈拿去赌的机率还大些,采祈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也许过阵子有空我会再回去一趟吧!」她转了个弯说,没有直接响应他的问题,毕竟自己没钱的事不需要向这种有钱人诉说,提到钱总让人感觉小家子气了些,接着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Henry跟你长得很像,他的父母呢?」
「他爸爸是我弟弟。」
「喔?那他妈妈呢?」
「他们离婚了,太年轻就结了婚,所以有些现实在多年后就渐渐的浮现出来,婚姻的维持相对来得困难。」
「现在的人对于维持婚姻多少都有点问题。」
「妳也不相信婚姻吗?」
「我不相信的是人,而不是婚姻。」她又笑了。
「什么人让你这么失望?」
「我想想……」她做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然后平静的开口,「应该是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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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洗过了澡。坐在床边,采祈还是得一直深呼吸,她不想让心情太过愉悦,因为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好。至少她看得出来单桁隶眼里的赞赏。可是她不想怀有人多期望,她知道一旦从云端落下,下场会和Coco每一次失恋时一样。
外头有声音,听起来像是Coco回来了,采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果真看见她顶着一张大花脸坐在沙发上抽泣着。
「发生什么事了?妳跟那个拉丁人吵架了吗?」
Coco只是点头,接受了采祈的安慰,扑到她怀里哭了许久。
「我觉得我不应该再恋爱了,我以为这一次可以维持得久一点,可是才七天……才七天,他居然跟我说再见,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认真的面对每一次的相遇,珍惜每一次的机会。到头来依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和我一起走下去的男人。」
「他怎么说?」
「还会怎么说?每次分手都是说没办法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们的理念不一样。」说到这儿Coco又快崩溃了。「Lisa,妳告诉我恋爱需要什么理念?我已经努力的改变自己去迎合他了,他喜欢吃墨西哥食物,我跟他约会这么久,餐餐都吃墨西哥菜,甚至没要求过他陪我去吃日本料理,我也想有点个性,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是个很酷的女孩,但我不是啊!难不成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又酷又狠的吗?」
「当然不是!」
「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希望每个女孩都是温柔的,要用体贴的心去善待身边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了解,我是个好人,我可以是个好恋人?我也一直试着努力当个一百分的好女人。但是他们就是不懂。」
「所以妳现在告诉我,妳在为一个不了解妳的男人、在为一个不识货的男人哭泣?」采祈点出了重点。既然Coco认为那些男人都不懂她的好,那她为什么还要为了那种男人而哭泣?
Coco听了她的话,抽泣声是收敛了些,不过眼眶仍是红的。
「我承认妳说得有道理……」她抽了两张面纸擤了擤鼻子,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妳去喝咖啡了?」
闻得出来采祈说话时有阵咖啡香。
「对。」她应该去漱个口的,采祈感到有点懊恼。
「妳不太常喝咖啡的不是吗?」
「这是加了很多牛奶的那种,所以不算是咖啡。」
「妳一个人去吗?还是……」
Coco就算是失恋了,但是她的恋爱神经还是很敏感,采祈平常不喝咖啡,更不可能随便走进咖啡厅里,除非是有人邀约……一定是!
「跟别人。」
「什么人?是跟那位英雄吗?」
「反正是一个不太认识的人啦!」打死她都不会向Coco承认她真的和单桁隶去喝咖啡,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至少在什么也没发生之前,她一定要守住这秘密。
「妳在哪里遇见的?」
「街上。」
「哇!妳终于接受那些在路上被把的事情了吗?」Coco知道采祈一向只会说不;没想到今天竟然跟一个陌生人去喝咖啡了。
「我没有接受,只是……只是喝咖啡嘛!」采祈只能尽量淡化这件事。
「这不只是喝咖啡而已,因为妳不喝咖啡,居然还跟那人去,可见那个人一定有常人所不及之处。」
「妳想太多了,这只是一杯咖啡而已。」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可能只是一杯咖啡而已,可是发生在妳身上,就不像是有那么单纯。」
「妳太多疑了。」
「那是妳太容易令人起疑。」
「看来妳似乎已经忘了那个失败的恋情了,现在可以去煮晚餐了吗?」采祈被逼问得有点挂不住面子,只得提起别的事来转移焦点。
「我失恋,妳还要我下厨?」Coco装出了受伤害的表情。
「那就我煮啊!妳要是吃得下的话,我可以煮两人份。」
Coco立刻跳了起来,擦擦眼泪,摆出了神厨架式。
「我看妳这辈子是注定要嫁给有钱人,把煮饭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了,要不然妳丈夫要是知道妳厨艺这么烂,一定会用一样的理由跟妳说『我们理念不合』。」
「我看他应该会说:『我的胃还不够坚强,所以我们分手吧!』」
开着女孩间的玩笑,两人都露出了笑容,一起走向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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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采祈反应很灵活,完全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即使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她看起来还是一样。
结束了那个短暂的咖啡会面。回到家,单桁隶心里仍不时出现她的身影。
而单桁隶是一直到了今天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作薛采祈,他所知道的薛采祈很有限,就算吃过一次饭、喝过一次咖啡,对于她,他能说的只是她很聪慧、不太给人肯定的答案,而且应用得很好,让人摸不着她的想法像是她的基本应答方式,看来她应该已经是个彻底的都会生存者,可是她身上却还带着从台湾带来的平安符。
很奇怪的组合,但是很有趣。
「你约了Lisa吗?」皓明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我跟她喝了杯咖啡。」
他不想骗孩子,不过这小孩实在不需要知道太多,他可不希望皓明未满十八就跟他爸爸一样,搞大其他女孩的肚子。
「才喝咖啡啊?你不是因为我住在这里所以不敢带她回来吧?」皓明的表情有点怪怪的。
「当然不是,我跟她还没有到那地步。」
「那你动作还真慢。」皓明的眼里出现了同情。
单桁隶一时之间有点哭笑不得,叫来他坐在身边,决定给他上一堂男女情感课程。
「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你遇见的女人都可以带回到家里来,我们不能去猜测所有人的想法,总是要有点了解,大概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才可以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我觉得她很不错啊!」皓明还满喜欢薛采祈的。
「你为什么对她印象这么好?」
「因为你看着她的时候都笑笑的。」
「所以你认为她会让我开心?」
「你不是跟我说过,以后交女朋友最重要的就是两个人要快乐,她好像就是让你开心的人,所以我想你跟她在一起应该会很好。至少不会像我爸妈那样。」
「你爸妈应该快合好了。」
「那对我来说有什么差别吗?我妈人在伦敦,他们一样不会在一起。」
「也许你爸这一次可以把你妈劝回来。」
「他们如果在一起,那我就不会住在这里了对不对?」
「你想跟我在一起的话,当然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皓明看着他,想了想,「还是等他们想通了再说好了!」
单桁隶跟着笑出声,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认为两个大人想不通?摸着他的头,单桁隶脑子里又开始回想今天喝的咖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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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单桁隶又让司机将车开到薛采祈的公司楼下晃了几圈。他可以打电话给她,可是他没有,因为那电话不是从她那里要来的,单桁隶并不希望让采祈以为自己可以动用关系获得她的一切信息。
但这次他并没有见到薛采祈出现在人群里,最后他离开了那地方,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傻瓜。
而采祈这边也不好受,瞪着电话,却只能懊恼自己没有主动给他电话号码,她就算把电话号码给单桁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不过她只能安慰自己,就算给了电话号码,人家也不见得会打,到头来还不是得像现在这样,光望着电话等着奇迹出现。
她真搞不懂爱情到底哪里好玩?她都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把自己搞得像疯子一样了。
最糟的是她居然在星期日一大早,跑到上回看到Henry骑马的地方去,期待能来个不期而遇。这是她唯一能再见到单桁隶一面的机会,就像是青春期少女才会做的事,她偷偷溜到这儿,结果只看见了Henry,而且他还是由司机陪同前去的,单桁隶根本没有出现。
采祈失望的坐在草地上,希望阳光可以把她的不理智给晒跑,她一定是疯了才跑来这里,她凭什么认为设计出这样的不期而遇可以改变什么?她这样根本就是东施效颦,一样的不期而遇,单桁隶顺利的把她骗去喝咖啡,而她却只能在草地上晒太阳,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唉,再晒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还是回家睡觉好了。
她起身离开了那里,却不知道后头坐在马上的单皓明看见了自己。
「Henry!回来!你还不能骑出去!」马场里的人看到小男孩突然策马狂奔起来,连忙惊呼道。
可是小男孩根本不理会后头人们的叫喊,带着笑容骑着马飞奔了起来,他看到了釆祈,他要去告诉她其实Uncle也喜欢她,这种事她应该要知道的。
但皓明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底下的坐骑似乎不喜欢这样的驱使,开始不听使唤……
「Henry!」
他听见了Peter着急的叫唤,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子开始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