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你在看什么?再不回去就来不及吃晚餐了,这样先生和夫人会念我的。”司机老刘对着站在公园门口的齐罡喊道。
“再等一会儿。”他走进公园,在大榕树旁转了几圈,心想,她去哪儿了?不是给了她名片,她非但没打电话来,还不见了……整整半个月没看到人影,那他不是要欠她一辈子?!
老刘见他傻站在那儿,索性下车,来到他身边,“二少爷,你到底在看什么?这棵榕树?”
齐罡沉默,并没理他。
“如果你喜欢榕树,可以在后院种上几株。”老刘笑了笑,“快回去吧,这几天你下课后天天在这里站着,回去都晚了,夫人已经疑心了。”
可齐罡依旧静默不语,老刘这才发觉他的肩膀在发抖。
“怎么了?少爷。”他赶紧按摩他的肩膀,着急地问。
“老刘。”他终于出卢了。
“啊?”
“你有过被骗的经验吗?”
齐罡固执的小脸扬起怒色。
“被骗?”老刘想了想,“多少都有呀。”
“感觉呢?”他俨然一副大人的语气。
“感觉……”老刘抓抓头发,“很呕。”
“对,就是这种感觉,呕死了。”他皱起眉头,气得一双小拳头握紧又松开。
老刘见了,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安慰他。想了半天,他只好说:“不过忍忍过去就行了,没什么好气的。”
“才怪!”他瞪着老刘,“那我再问你,你欠过人吗?”
“呃……”奇怪,今天二少爷怎么尽问些怪问题?“好像没有。“
“你没欠过人?!”他很讶异。
“是呀,欠人的感觉不好。”
“我就说嘛,欠人的感觉差劲透了,连你都没欠过人,可我居然欠了人。”还是一个小女生。
“如果少爷不喜欢欠人,那就还她呀。”老刘握住他的手,一步步牵着他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然后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
齐罡一屁股坐进车里,直到车子发动才说:“我想还可不知去哪儿还,那个人消失了,真的讨厌死了啦。”
“既是如此,可能他不要你还他东西吧,你忘了这事不就好了。”老刘笑说。, “可我忘不了。”
“这……’老刘轻叹口气,“没关系,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你一定会忘记的。”
齐罡并没将这些话听进去,只是赌气不说话。
直到进了家门,才发现住在南部的舅舅和舅妈带着表弟来家里,一间屋子就这样被他们搞得一团乱。
“爸、妈……这是?’他看着家里一片狼籍。
齐母对他笑着,并对他招招手,“没关系,待会儿有佣人会收,你表弟玩得开心就好。过来,叫舅舅、舅妈。”
齐罡看了眼这两位不管教子女的长辈,朝他们点点头,“舅舅、舅妈……”
“这就是老二齐罡?长那么大了!”舅妈笑着抱了抱他,不舒服的感觉让齐罡的眉头都快藏起来了。
“这孩子向来调皮,让人伤脑筋呢。”齐乃潍也说话了,可不难从话语中听出他的得意。
有四个可爱的男孩子,他能不得意吗?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男生从楼上奔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偶,嘴里更是大声喊着:“爸妈,你们看,二表哥房里藏着娃娃耶。”
“娃娃!”齐乃潍夫妻惊讶地看过去,其实并不是藏娃娃不好,而是这不应该是齐罡所有,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女孩子家玩的东西呀!
可下一秒齐罡却跑了过去,从小他一岁的表弟手里抢过玩偶,“这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碰。”
“你以为我喜欢碰?女生玩的东西你也收藏哦,真恶心。”说着,他居然哈哈大笑。
“这不是我收藏的,是……”
“那是捡来的?妈,它好脏呢。”小男生跑到母亲身边,指着齐罡手里的娃娃。
“是呀,姐姐、姐夫,齐罡是不是性向有问题……”
“我看你们还是带他去检查一下。”
“好好一个男孩子怎会爱娃娃呢?”
“如果检查出来真有问题,得赶紧治疗呢。”
就这么舅舅一言、舅妈一语的,不但让齐乃潍夫妻满脸尴尬,更是让齐罡无颜再待下去。
下一瞬间,他持着手中的脏娃娃便跑了出去,朝后面的一座山坡直奔而去。
“齐罡……齐罡……”
他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的追赶声,脚步也跟着乱了……最后他竟然一个不稳,跌进山沟里。
“啊……”
睡梦中的齐罡突然被惊醒,有多久他没有再作这样的梦了?依稀从高中毕业后这样的梦已慢慢变少、变淡,直到大学后就不再发生。
原以为他早忘了,没想到它只是偷偷潜进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并没有消失。这件事之所以带给他这么大的痛苦是因为家里的人对他长达两年的观察与监控,似乎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性向有问题的人。
这种痛苦是一向自傲的他很难承受的,即便知道他们纯粹是关心他,但是这样的关心太赤裸,就像把他一层层的保护膜剥开,才能让他们得到答案。
后来,当他从山沟里爬了出来,就立刻在附近的泥地挖了一个坑,把那个又臭又脏的玩偶给埋了。
他发誓他这辈子不要再看见到它,也不想再看见它!
讨厌,讨厌的女生,不但骗他,还让从不欠人的他欠了她。但是要忘记谈何容易,每每开车经过那座公园,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她玩家家酒的可爱模样。
所以他借由运动来忘了她,彻底的忘了她……那个骗他的女生。甚至把自己搞成风流寡情的模样,就是要向大家证明,他性向没问题,他里里外外都是个男人、十足的男人!
可为何今天会让他再度看见那个玩偶,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甚至那女人就跟当初那骗子一样有着一对深深的梨涡呢?
他烦郁地爬梳了下头发,起身进入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接着才走进起居室,从里头一个简单檀木柜中翻出他要的衣服换上。
看着这个衣柜他不禁扯唇轻笑,当初是为了他运动后要去公司时方便换衣的设备,没想到竟会变成夫妻分房下他必须依赖的东西。
走到一楼,他才发现夏孟涵已经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地等着他。他的脸孔一迳的冷峻,“这么早等在这里,有话跟我说?”
“我想问你,我是不是还可以去花坊上班?”她缓缓抬头,一双水眸与他的黑眸对视着。
“你高兴就好。”他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那我就把这句话当成你同意了?”她拎起皮包就要离开。
“要不要我载你一程?这里不容易叫到车。”说他好心也行、鸡婆也好,反正他就是问了。
“不用,下面有公车站,我去等公车。”她别开脸不再看他。
齐罡冷睨了她一眼,只淡淡丢下两个字,“随你。”
眼看他就这么消失在大门口,夏孟涵的心口像是梗了个石块,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她赶紧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直到感觉舒服点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已坐在这儿超过二十分钟了。
老天,她何必在乎他的一言一行,若真逃不开,顶多一年……一年过去后她仍是她呀!唯一的收获就是她将可以死心的远离,目光不再追随他。
起身,她正打算离开,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她错愕的瞪着电话,怀疑这是打错的。
走过去接听,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江秘书,请问总裁在吗?”
“你找齐罡?!”夏孟涵问。
“对……呃,你是总裁夫人?”
“我……嗯。他已经去公司了……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了。”
“什么?这下糟了。”江秘书惨叫。
“怎么了?”
“是这样的,有份重要的合约在总裁那儿,是今天早上要签约的紧急文件,昨天我忘了叮咛总裁,就怕他忘了带。”江秘书看看表,恐怕她过去拿再折回已经来不及了,“刚刚我打了总裁的手机,却一直转语音信箱,我才打来家里的。”
“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文件,我去看看。”夏孟涵说。
“谢谢夫人,就放在一个黄色半透明卷宗夹内,总裁好像将它放在随身那个棕色牛皮袋里。”江秘书赶紧说。
“棕色牛皮袋……”夏孟涵沉吟了一会儿,印象中他刚刚手上没拿东西,“等等,我去看一下。”
“好。”
夏孟涵放下话筒便奔向三楼读书室,里头果然有他办公的 ?些资料,但让人头痛的是那牛皮袋还在桌上,打开一看,还真有一个黄色半透明卷宗。
她急急奔下楼,又拿起话筒,“是不是和长青集团的合约?”
“没错,那总裁……没带着了。”江秘书的声音像是快垮掉了。
“别急,我送过去好了。”夏孟涵安抚她。
“真的?!谢谢……谢谢夫人。”江秘书没看见人,要不一定向她磕头。
“别这么说,告诉我送到几楼?交给谁?还有几点的会议?”夏孟涵表现冷静,果真让江秘书焦急的情绪得到了慰借。
“好,请夫人送到十一楼,我会在会议室门口等你,会议在十一点开始。”江秘书立即说。
“我马上过去,待会儿见。”夏孟涵看了看表,现在九点多,应该来得及,于是她抱紧怀里的文件走到外头,这才明白齐罡没说谎,这里的确不容易叫到车,怎么有钱人都喜欢住在荒郊野外呢?
没办法了,她只好拼命朝前奔跑,希望能让她幸运拦下一辆车。
但这一路上并不顾利,走到公车站,公车得半个小时才来,无奈地跑到山下,虽然来往车辆较多了,但夏孟涵已是气喘吁吁。再看看表……十点了!
她赶紧举手招计程车,眼看几乎每辆都有客人,她一颗心已经跃得好高。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坐进去后她立即说:“齐砚电子。因为我要赶在十一点开会……麻烦快点。”
静默的司机看了看表,点点头后立即转个方向,朝前加速驶去。
眼看这情况,夏孟涵才松了口气,即便她与齐罡闹别扭,也不会希望他的合约签不成。况且依江秘书的口气,像是很紧急。
她不停看表,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车子居然还卡在路上,依这情形实在不敢相信会准时到达。
“小姐,”司机开口了,“前面不知道是发生车祸还是怎么了,这样下去你肯定会迟到,反正齐砚电子就快到了,倒不如你自己跑过去还可能来得及。”
“真的吗?”她抱紧牛皮袋,下定决心说:“好,我自己过去,多少钱?”
司机看了眼计程车表,报了个数字。
夏孟涵自皮包中拿出钱放在司机手上,“谢谢你,司机先生。”
下了车,她拼命往前跑,一时没注意,竟被一辆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车子擦撞。
“啊!”
夏孟涵顿觉小腿好疼,低头一瞧长裤已经破了,还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闯祸的司机冲下车,一脸很无辜的说。
时间不够了,她摇摇头忍住痛,“没关系,是我不好,谢谢。”接着她便一拐一拐地朝公司奔去。
眼看只剩下十分钟,她匆促的神情直让许多员工看了奇怪,他们虽未参加过总裁的婚礼,但报章杂志也写了不少关于两位新人的八卦,他们自然知道总裁夫人就是对面花坊的店员。
在等待电梯时,她不断祈祷,快呀……要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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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公司的齐罡先在办公室歇了一会儿,这才接到江秘书的内线电话,“总裁……今天上午十一点有紧急会议,是长青集团临时更改签约日期与时间,而时间就要到了……”
江秘书的声音明显的不一样,但齐罡并没问出疑问,仅说:“我根本没带合约,他们临时更改日期我就得依吗?”
“是昨天就更改了,我一时疏忽忘了提醒您,总裁……对不起……”她因为做错事而发着抖。
“那就打通电话给长青集团,说我也决定临时改期。”他揉着眉心。
“可是……他们自知理亏,已决定来咱们公司签约,而且人都已经到了。”江秘书连忙补充。
“这……还是请他们回去吧。”他烦躁地眯起眸,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谁都别来惹他。
“不行呀!”江秘书急说:“这合约不是您努力了好几个月才争取来的?’
“我没带合约来也没辙不是吗?”他烦躁的骂出口,“就算今天才想起,你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是您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我发了好几通简讯给您,还是没用。”她小声的说。
齐罡这才想起他早上心情闷,根本忘了开机,拿出手机打开一瞧,的确江秘书发了不少简讯,“那现在呢?只剩下十分钟。”
“我……我已经麻烦总裁夫人帮忙送来了,只是还没到。”江秘书这下更觉得抱歉了,不知总裁会不会辞退她?
“什么?”齐罡眉头一蹙,“好,我马上去会议室。”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他便搭上专用电梯来到十一楼的会议室。
不一会儿,江秘书奔上前,“只剩下五分钟了,怎么办?”
“她不会来了。”两个刚刚才闹脾气,她会甩他吗?
“可是里面的人?”
“进去告诉他们会议取消,如果合约谈不成,那就算了。”他板起脸,看她仍踌躇着,只道:“别再看电梯了,瞧见没,现在正是电梯使用尖锋,她就算赶来了还不一定搭得上。”
看看表,时间已过,江秘书只好失望地说:“是。”
可她才往会议室挪出脚步,就听见楼梯间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齐罡当然也听见了,才回头便看见夏孟涵双手扶着墙面不停喘息着。“江……江秘书,资料我……我拿来了……”
江秘书见状立即冲过去扶住她,“总裁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送东西来,我该自己……”
“别说了,已经迟了,快拿给齐罡……”因为齐罡站在另一边,她正对着江秘书,并没看见他。
“哦。”拿过资料,江秘书走出楼梯间。
这时齐罡才走过去,却惊见她右脚裤管竟满是血迹。
望着他惊愕的表情,江秘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总裁夫人,你受伤了!”
“我没事。”喘了好久,她才慢慢抬起脸,当看见齐罡那双错愕的眼睛时,同时间也震住了。
“江秘书,把合约拿进去交由总经理全权处理代为签约,我带夫人去医院。”交代完,他抱起她走向专用电梯。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夏孟涵看着江秘书挂着既轻松又暧昧的笑容时,一张小脸已红如烧虾。
虽然电梯门已关上,可是在这局限的空间内更让她觉得急燥不已。
“再吵,小心我吻你。”他瞪着她,望着她眼底惊恐的颜色,“你就那么怕我吻你吗?”
不等她回答,他已覆上她的小嘴,那吻带着缠绵及浓烈的感情……
她的小手抵在他胸前,由原来的坚持慢慢软化了下来……无法抑制内心那股也想要吻他的感觉,她接受了他这温柔的吻。
“看来你永远逃不了我的挑逗。”他清浅一笑。
她却红着双腮,愤懑地转开脸。
“怎么受伤的?”齐罡轻柔地问。
“反正东西已经送到你手上,你管那么多干嘛?”她赌气就是不肯说。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齐罡赶紧将她送进他的车内,他先是卷起她的裤管查看伤势,眉头轻蹙了起来。
“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血还在流,而且似乎伤得不轻。”
说着,他绕回驾驶座,将车子开上马路。
“你不说也可以,等下我让医生多打几针,让你好得快些。”
“你乘人之危。”她怒瞪着他。
“那你要不要试试,这家医院的小院长可是我高中时期的死党。”所谓小院长便是院长的儿子。
看着他那带笑的神情,她知道他发起狠来真的会这么做,只好说:“被车子轻撞了下后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伤的。”
“你撞车?!”他扬起音调,转首看着她。
“只是擦撞而已,没办法,路上塞车,我只好用跑的,哪知道就这么被撞了,偏偏你们公司连多设几座电梯的钱都没,一大群人挤三座电梯,我只好负伤往上爬。”她愈说愈气、愈说愈不甘,两边粉红腮帮子也愈鼓愈大。
“既然总裁夫人有意见,下次换办公大楼时我会建议多设几座电梯。”瞧她那副薄嗔浅怒的模样,齐罡的嘴角不禁拉出笑弧,同时他也不禁想着,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明明可以摆着不管的,为何要为他这么卖命?
到了医院,他便在夏孟涵疑惑的眼神中抱着她直奔急诊室,小院长也在他的呼唤下出现了,紧急为她诊疗。
“齐罡,大嫂小腿上的伤口虽然止住血,但为了安全起见得打一剂消炎针,再划开清洗干净。”小院长李汉云说。
齐罡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样子,俯下身握住她的手,“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都怕打针。”
“还……还要划开……”她说着都快哭了。
“放心,我们会局部麻醉。”李汉云解释。
“那不就还得再打—针。”夏孟涵头都晕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别紧张,一眨眼就过去了。”齐罡柔缓的语调的确让她安下心,这时夏孟涵才发现他并非真的那么坏呀!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赶紧走到诊间外头。
“喂……是萱萱呀!什么?晚上去府上作客……这……你要亲自下厨,那我怎好不去呢,一定准时赴约。”接着竟是齐罡暧昧的笑语,虽然很小声,但夏孟涵确定他们正在打情骂俏。
无法压抑住心底的疼,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淡漠了,已愈来愈在乎他……在乎他的笑语、他的怒火、他与其它莺莺燕燕的吴哝软语……
而她该怎么办?将如何才能把持住自己那颗脱轨的心?
思念呀思念,竟然成为她感情深陷的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