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牛皮沙发中,斜躺着一个看来玩世不恭的男人,他翻阅着自祖父手上递来的杂志,盯着祖父口中的「星辰」。
那是一颗约三克拉的钻石,周边镶上几颗碎钻,款式并不精美。说别致?勉强!但要他来选购,他绝不会挑这种不起眼的旧式镶工。
干净的象牙白窗帘因微风撩拨,掀起层层波浪。两个立在角落,等待召唤的仆人,垂手低头静默。
这里是虥皇集团产业之一——北部第一间六星级饭店。
「小威,不管怎样,我要你替我把星辰拿回来。」
爷爷的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敲,仆人的肩膀轻抖两下,然斜卧的男人没受半分影响。
「怎么拿?」乳名叫小威的高个头男人,慵懒回问。
仔细审视,他的眼珠是蓝色的,白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是俗称混血儿的品种。
他的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英国人,黛安娜的同乡,听说当年查尔斯王子也看上小威他妈妈,只可惜后来选择黛安娜。
也幸好查尔斯选择了黛安娜,否则英国将减少一个人气旺的小王子,而台湾则会少掉一个帅到教女人瞠目结舌、口水不自主受地心引力诱拐的钟英铧。
他是阳光男孩,走进女人堆,露齿一笑,万丈光芒迸射,从无空手而返之理。他很聪明,他不追求女人,只等女人来主动,若想分手,一句「抱歉,妳会错意,我从没想过和妳继续」,轻轻松松解决一段爱情。
也许,你会怀疑,难道他没有钟情对象,否则怎不主动追求?道理很简单,躺着吃,食物都太丰富了,何必起身追逐猎物?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从丁进泰手中拿回项链。」老人的要求近乎无理。
「别忘了,对方摆明不卖。」钟英铧提醒。
「那个死老头子当然不肯卖,他分明要我低声下气求他!」
「爷,不过是一颗钻石,干嘛大费周章?想要钻石,我找几个镶工更美、切工更精致的给你,包君满意。」
「不过是一颗钻石?对我来说,那不单是钻石,还是一段记忆、一份竞争!」说到丁进泰,老人便咬牙切齿,到死他都不原谅他!
「有故事吗?说说看,也许能刺激我的大脑蠕动,想出办法。」听故事是他年幼时期的无聊嗜好。
「我不说。难道你不能想想办法?」
他想用长者气势压制他,可惜阳光男孩没念过几天伦理与道德,对于敬老尊贤这套,生疏得很。
「不是说不能想,是……懒!反正没啥大原因,干嘛和人家老公公抢夺一条式样过时的钻炼?这未免太不懂得尊重。」他摆明没故事就没办法。
「你……很好,一定要原因是吧?好,我说!」
老人拐杖敲得花岗石地板叩叩响,皱皱指节在杖头上捏出苍白,可惜,年轻人不受威胁,仍漾满笑颜。
「你知道的,我年轻时在剑桥念大学。」老人选了个全世界都晓得的话题当开头。
「没错。」英铧点头。
接下来英铧的爸爸和他本人,年纪到了后,也只有一个选择——剑桥大学,这是这个家族对于劳苦功高的爷爷表示的唯一敬意。
「当时,我在英国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英国女人?」和他母亲源自相同出生地?
「对,但出国前,家里已经帮我决定好亲事。」
爱情无自主,此乃古人最大悲哀之一,英铧发觉自己好幸运,女朋友一个一个换,从没人嫌他举止不合宜。
「奶奶?」
「嗯,婚礼过后我才申请到学校。原本你奶奶要和我一起出去,可是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她的身子弱,为了平安生下你父亲,曾祖父要她留在台湾待产。」老人叹气,回想是件需要体力的事情。
「了解,徐志摩第二,可惜你不擅长写作。」
「当时我和丁进泰一起作伴到英国念书,他是我的同学,异乡异地,自然走得较近,有心事常会互相讨论帮忙。」
哦,在成为世仇之前,他们曾经是死党。
「你和他讨论起那位异国的『林徽音』?」英铧问。
「对!」
果然,败笔出现在这里。「真不智,你不晓得爱情是造成男人友谊变质的最大因素?」
「我没想过,他是一个小人。」
「在爱情面前扮演小人,并不过分。」英铧替进泰老董事长说话。
这类小人,不经意间他当过几次,幸好知道错误形成,他踩煞车的技巧还算不错,否则,他会变成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有人朝他泼王水。
爷爷没理会他的意见,继续说故事:「他陪我去挑选钻石项链,送给Sammi作为生日礼物,他替我向家人隐瞒Sammi的存在,对他,我很是感激,于是我把Sammi介绍给他认识。」
「星辰就是你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没错,起初我没想到,丁进泰会爱上Sammi,可是Sammi坚持对我的感情,不愿接受他的爱意,丁进泰愤慨之下,打电话回台湾向我的家人告状,当时接电话的是你奶奶。」
「天崩地裂了?奶奶是不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到英国去?」
英铧主观认定,发现男人外遇,女人只有一种连锁反应——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回娘家五住庙。
既然爸爸拥有亲生母亲的照护直到四十岁,那么可见,奶奶没选择后面三四五项激烈反弹,但哭哭闹闹多少需要一些吧。
「你奶奶是个传统女人,她没把事情闹开、闹大,她向你曾祖父母要求,让她带孩子到英国服侍我,好让我和孩子培养亲情。
奶奶一来,许多事情便再也隐瞒不住,Sammi知道我结婚,把项链退还给我,要求分手,她说很抱歉,没办法接受有婚姻的男人。
好几次,我出口对你奶奶提出离婚要求,她不回话,单单抱着你父亲站在窗口默默垂泪,看她这样子,我心软了。」
「很高兴你选择当个负责任的顾家男人,告诉我,为什么项链会落到丁进泰手中?」这会儿,他和爷爷同仇敌忾起来。
「Sammi并不因为退出我的爱情,就转身投入丁进泰怀里,她和他成为谈心好友,却不肯进一步成为他的情人、妻子。」
「有个性,我欣赏她,奶奶去世十几年了,你如果要续弦,我不介意Sammi成为我的新奶奶。」
老人瞪他一眼,没回应他的荒谬。
「大约是丁进泰从Sammi的谈话间发觉,她对我存有许多怀念,引发他的不满,于是他找上你奶奶,刻意挑拨,奶奶愤怒之余,从我这里偷走项链,交给丁进泰,这段,是我从你奶奶的旧日记里面得知的。」
「然后呢?」
「去年,丁进泰妻子去世,他向我示威,说他将找到Sammi,那么多年过去,她对他的感觉肯定有所改变。上个月我听说他要以义卖名义,展出多款钻炼,探听之下,星辰竟在这次的展示品中,你知道这意谓什么?」
「意谓你们即将展开新的竞争?」
「没错,而我,不打算输在这回。」
「我懂了,这件事是他过分,爷,放心,我帮你。」
得到小威口头承诺,老人晓得可以放心,他看人眼光向来奇准无比,只要孙子想做的事情,就会成功。
他看好孙子,一如看好自己的企业,虽然眼前小威仅挂着总经理职衔,但几个大刀阔斧方案,轻易解决公司多年沉痾,在上半个年度开出亮丽业绩。
初生之犊不畏虎,方念完博士班返国的钟英铧,已出色地赢得多数员工的支持肯定。
在大家眼中,他不是二世祖,不是空降部队,而是大有作为的汉武帝,将为虥皇画出辉煌版图。
「你打算怎么做?」老人问。
「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东西连同英国美女交到你手上。」
怀着满满自信,露齿一笑,光芒显耀。怎么?想象不出画面?很简单,上网去看看威廉王子,他们的血缘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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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孟姜超可怜。
程孟姜很无聊。
程孟姜是没人想理会的悲情女人。
呜……程孟姜在哭,眼泪一串一串,没有嚎叫声壮大声势,只有水淹金山寺的凄美,闪闪瞳眸,刷上两道悲情,粉粉的双颊点缀上美丽。
自从她和大姊成功将二姊孟穗嫁给有钱人,接收人家两千万聘金后,她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
她的泡面可以买碗装,不用再为省钱而买袋装产品,没事她还可以上麦当劳打牙祭,点杯玉米浓汤和苹果派。
但碗装泡面吃多、苹果派啃腻后,她能做什么?
大姊不因为存折里多出两千万而停止上班,她仍然汲汲营营于金钱,镇日忙得晕头转向。
二姊夫杨名扬不准她天天上门找二姊聊天,原因是二姊怀孕,基于胎教想法,他认为长期面对爱哭妹妹,将引发孕妇情绪不稳危机,于是限制她一星期只能出现一次,而且还必须是二姊夫在场的情况下。
那么……生活中空出来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用不完的时间,她要做什么?
以前还能收拾笨二姊搞出来的烂摊子,现在她的烂摊子有姊夫抢着收拾,孟姜能做的事只剩下……哭倒万里长城。
呜、呜、呜——呜、呜、呜——两短一长,是防空演习时最常使用的频率,也是叫人逃命的标准警讯,不过,听她哭泣倒不用急着逃命,只要记得将新开封的五月花送到她面前就可以。
电话铃响,孟姜接起电话,是楼下房东林妈妈。
「孟姜啊,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这是程家大姊孟汶托她帮的忙,她害怕小妹一人在家,哭到脱水。
「去哪里?」
「哪里都行啊,国父纪念馆不错,故宫博物院也很好,对了,天文台更是个好选择,最近天文台隔壁又开了一家新的科学馆,妳要不要去看看?」林妈妈热力推荐。
「我想想。」
「要想出门想,别窝在家里想。」
「好吧,我出去走走。」
接受建议,孟姜离开没有弹性的弹簧沙发,走出家门,眼泪垂在腮边,尚未干燥。
骑上破到不行的旧机车飙到天文馆,风吹风吹,吹干泪水,却吹不掉眼中一闪一闪的伤悲。下车,锁好机车,她不希望回程发现,摩托车已被人误认为回收废铁,大锁旨在提醒大家,它是有主废铁。
往前走,行经停在路边的双B轿车,孟姜拿黑色玻璃窗当镜子照,抹抹泪痕,梳梳长发,还好,不是太狼狈。
直身,继续往目标建筑物,走了一二三,不多不少的三步,双B车上的司机冲到她身边,朝她一鞠躬,恭敬说话。
「小姐,我们家老爷想和妳说话。」
孟姜回头,望着甫下车、西装笔挺的老先生。四目相望,孟姜眼中的是疑惑,老人眼底的是惊喜。
孟姜呆立,脑中转过几百个念头;老先生则在人员扶持下,缓步走到她身边。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老人细细审视孟姜细致的眉眼,皙白皮肤,芭比娃娃的神态像极她——他思念多年的心仪女子。
怎么会?她明明是东方女子,怎么会有西方女人的明丽五官?
「对不起,你可能误解我的工作。」
后退两步,她是悲观的孟姜女,习惯碰到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作打算。
「妳认为我误解了什么?」
老人温和笑笑,她和「她」一样,反应灵敏。
「一种你会在马路边相邀的特殊行业。」孟姜实说。
「对不起,我想误解的人是妳,我并没有认为妳在从事任何特殊行业,我想……妳应该是学生吧!」他试图猜测她口中的工作。
「不对,我是家庭煮妇。」
孟姜没骗人,她一天煮三餐泡面,不为勾引康师傅家的年轻小开,而是为了贪图康师傅带来的方便快捷与便宜。
「妳结婚了?」
「一定要结婚才能当家庭煮妇?不,我煮饭做家事,大姊赚钱养家,我们一主内、一主外,是分工合作的好搭档。」
「我懂,妳没有上班工作。」
「这样很可耻吗?」
常常,她为自己的米虫生涯感到可悲,但……没办法呀!失业率是全台湾人民的问题,她没当总统,没能力解决这层恐惧,之前,她可以借口留在家里照顾笨蛋二姊,二姊一出嫁,便剥夺了她的米虫借口。
「并不,我们家的女孩子都没上班赚钱,她们连想当称职的家庭主妇都办不到,相较之下,妳很厉害。」
「希望你的夸奖发自真心。」
「当然。」
「老爷爷,很高兴认识你,我要去……」
截断话题,虽然她不急着去哪里,但和陌生人哈啦不是她的习惯之一。她只想随便走逛,不让泪液泛滥,否则下地狱,会被阎罗王惩罚,变成一棵树木,让人东砍西砍,以忏悔她在世时候用掉太多卫生纸。
「先别走,我真的有事想请妳帮忙。」
「我……我没钱哦!」
孟姜怀疑他想向自己调头寸,也许他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她们最近得手两千万新台币。
「我不要妳的钱。」
「我的人也不给。」孟姜立即反应,除了钱和人,她找不出自己身上有何东西值得被觊觎。
「是这样的,下个月我们公司要举办跨国的钻石珠宝义卖活动,到时参加的知名人士很多,我需要很多展示模特儿,妳可以来帮忙吗?」
「我……我没当过模特儿。」
迅速地,一些悲惨画面充斥了孟姜脑海——她在伸展台上跌倒,身上珠宝被抢,老爷爷上法院递告状,法院裁定她赔偿,二姊孟穗的聘金赔光了仍不够。大姊说,我们当中要再卖掉一个,结果,大姊卖掉自己还清债务,她因为没有赚钱能力,只能蹲到台北桥头流浪……
咕噜咕噜……中枢神经提醒她,肮脏和饥饿的感觉很糟糕。
「没关系,慢慢训练。」老爷爷劝说。
「可是……」
「我给的待遇很高。」
听到待遇高,孟姜试探问:「多高?」
「一天二十万。」
决定是她了!他要将盛会献给Sammi,要把一个和Sammi年轻时相似的女孩送到她面前,让Sammi看见自己的用心,历经数十年不更变,他要她接受自己的感情,让两人间弥补起多年遗憾。
想到这里,丁进泰笑开,五十年前,他输去第一遭,五十年后,他将要扳回一城。
「我怕……」孟姜仍有迟疑。
「别犹豫,关于训练部分,我将聘请知名模特儿来指导,安全方面,我会找来全台湾最杰出的保全人员。当天与会的,都是社会上的名流绅士,许多演艺界女性都想加入,运气好的找到金龟婿,就算没有任何收获,知名度也会因此更上层楼。」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我需要负担什么责任吗?」
「妳只要负责戴上钻炼,其它的事情与妳无关。」
「真的?」
「当然是真的,妳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好运。」
「别怀疑,好运来了,谁都挡不了的,给我妳的电话地址好吗?明天,我派车接妳去上训练课程。」
应该多想想的,可首次赚钱的喜悦蒙蔽了孟姜的视听,于是她留下住址电话,飘飘然挥手和老爷爷说再见,飘飘然走到她的「有主废铁」边,飘飘然打开大锁、骑上车,飘飘然来到大姊跟前,忘记大姊正在上班赚薪水。
「孟姜?」
孟汶推推她,她还在飘飘然,软绵绵的心荡在空中,回不到地平面。
「孟姜,妳不舒服?」
辛苦哦,长姊如母,一手带大这对双胞胎已是不可能的任务,好不容易倾销掉笨孟穗,若是孟姜在当下闹出精神迟缓症,她一定痛不欲生。
「孟姜,说话!」她摆出大姊的气势,用力吼她。
突然,孟姜一把抱住孟汶,未语泪先流,孟汶感觉到背后两道暖暖的湿气,沿肩胛往下滑。
「姊,我找到工作了!」
呜、呜、呜——呜、呜、呜——仍旧是两短一长,警报的标准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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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马路上挤满车辆,这是周末假期,壅塞车潮没减缓莲花跑车速度,流线造型的跑车在车阵中快意穿梭。
「少爷,盯上了!」司机侧眼对邻座的钟英铧说。
「很好,跟紧。」于是莲花紧咬奔驰车屁股。
三分钟后,红灯阻下奔驰轿车,钟英铧迅速从自己座位下来,绕到奔驰车旁,敲敲窗户。窗户摇下,他扬起一脸灿烂阳光,对车内老太太说话。
「您好,我是钟意承的孙子,爷爷习惯喊我小威,他生病,病得很重,不晓得您愿不愿意去见他一面?」流利顺畅的英语从英铧口中吐出。
老太太望着他,眼眸闪动。他优雅的口吻和「他」如出一辙,他的神态、他的高贵一如当年的「他」,小威二字打在心头,心如刀割,鼓噪的回忆在胸中泛滥。
他病重?Sammi没有犹豫,提起礼服下襬,打开车门下车。
英铧牵起Sammi缓缓走向后面的莲花跑车,绿灯亮起,后排车子不断对他们大鸣喇叭,英铧彷佛没听见,持续他的优雅缓步。
送Sammi奶奶上车,关上门,准备妥当后,钟英铧忍不住弯腰问她一句:「我可以请教您,为什么我的祖父强调,一定要我向您提及小威二字?」
「小威是我们在路边捡到的猫咪,分手当天,猫咪走失,我们找了很久没找到,我想意承试图唤起一些共同记忆。」
「我懂了,谢谢!」英铧优雅欠身。
挥挥手,送走Sammi,小威的笑脸让寒冰取代。
难怪从小到大,每次追问为什么替他取一个和本名完全无关的小名时,爸妈的反应是摀住嘴巴偷笑。老家伙居然用一只野猫来替他命名!
小威?该死!冲着这点,他不狠敲爷爷一笔才有鬼。
站在路口,手扬起。
帅气的小猫,呃,不!是帅气的小威引得女性纷纷行注目礼,人长得好看,连招到出租车的速度都比别人快,三十秒后,他顺利搭上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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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的装束和其它模特儿差异很大,别人是清凉性感的高级服饰,挽起的发髻带起高雅,她则是一个宽宽、缀着黑白圆点的复古式发箍,简单固定住及腰长发。
她的长发被染成金黄色,要不是化妆师再三保证,她回家洗头就能除掉颜色,孟姜肯定当场哭给你听。
另外,她穿着白底黑点的圆蓬裙洋装、黑色包头高跟鞋,脖子上一条式样古板的钻石项链,活生生的四○年代人物。
当所有模特儿打扮好,孟姜终于了解,为什么丁爷爷会找上她这个路人甲来充当模特儿,大概是没有专业模特儿能容许设计师把自己弄成这副俗样。
走入大厅,丁进泰和一群保镳向孟姜走来,丁爷爷没多望其它模特儿半眼,独独挽起孟姜,穿梭在众宾客之间。
微笑,孟姜把泪水收干净,她提醒自己,埋在万里长城下面的万杞良和她没关系。
「紧不紧张?」丁进泰慈蔼地问。
「有点,我怕在伸展台上会出错。」
「别担心,妳不用学模特儿的专业走法,只要自自然然在伸展台上逛一圈就行。」
舞台上,孟姜的存在只为唤得Sammi感动,其余人眼光?他不在乎,也不认为孟姜需要在乎。
深吸气,孟姜手脚冰冷。
「孟姜,陪我到门口等人。」丁进泰邀请她。
「等谁?」
甜甜的孟姜一笑,笑来无数男子眼光,可以见得,人们并不在乎她身上的装扮有多滑稽。
「等我的梦中情人,她叫作Sammi。」谈起Sammi,丁进泰的眼角瞇瞇,满足的笑纹在眼角处扬起。
「真浪漫,她是怎样的女生?」
「她是个英国淑女,贵族后代,我年轻在英国留学时认识她,当时我卯足全力追求她,我们很谈得来,思想相近,观念相当,要不是一些意外,我们会成为夫妻。」
「后来呢?你们分手?」孟姜爱听故事。
「回国后,我娶了个富家女,岳父对我很好,尽心尽力栽培我,为对妻子表示忠诚,我和Sammi断了联系,但她始终在我心底,没离开过。」
「她一定很伤心。」
眼泪在孟姜眼眶里打转,轻轻一个用力,自来水厂重新开幕,无限制供应民生用水量。
「去年,我的妻子去世,孩子们都成家立业,我完成身为男人该对家庭付出的义务与责任,于是我想当回自己,弥补生命缺憾,我发誓要重新追回我的爱情。」
丁进泰刻意避开和钟意承有关的部分,爱情让他这个迟暮老人燃起活力,龙钟的心变得年轻。
「你办到了吗?」
「是的,去年我回到英国,请许多位当年的在地同学帮忙,经过半年努力,我终于找到Sammi,这次,我约她到台湾,举办义卖晚会,我准备将妳脖子上的项链献给她,并向她求婚。」
这条项链是他陪钟意承选购的,他们一起在Sammi生日那天送给她,在丁进泰心目中认定,这条钻炼是他送的定情物。
「为什么是我身上这一条?别的模特儿身上的项链更漂亮。」
「五十年前,这条项链就戴在她脖子上面,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妳,就硬要邀请妳来当模特儿?因为妳和她当年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说话的神态。」
「哦……原来。」孟姜恍然大悟。
「现在,我们一起到门口等她。」丁进泰绅士地伸出右手。
「当然。」
孟姜轻勾住丁爷爷的手,温婉模样一如当年的Sammi。
在门口,孟姜和老人说说笑笑,听着老人谈起美丽的剑桥风光,看老人聊起爱情的神采飞扬,不相信爱情的孟姜不由得兴起几分向往,她相信老爷爷的爱情是醇酒,越沉越香。
一部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车里下来一个英挺男人,微勾的嘴角显露自信笑意,他踩上金色地毯,威昂的神态,彷佛是自画中走下来的西泽大帝。
「丁董,你好。」钟英铧主动向丁进泰打招呼。
「钟总经理,你爷爷没来?」
他寄了邀请函给钟意承,有炫耀,也有挑衅意味,更可恶的是,他挑选虥皇企业旗下的饭店作为义卖会场。
不过,他有十足把握,他的特意安排,不会让钟意承和Sammi有机会见面,更何况,钟意承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找到Sammi。
「我爷爷身体微恙。」钟英铧礼貌回答。
「不会是看到杂志上面的报导给气病的吧?」两个拄杖老头,面对爱情争斗,强悍得令人咋舌。
「应该不是,不过,他的确生气——在看过杂志报导之后。」
斯文有礼的钟英铧轻易地让人带上好印象,很少不被男人吓哭的孟姜,居然忽略他的高大挺拔,怔怔地欣赏起他赏心悦目的五官。
「他气得没力气下床,派你过来?」丁进泰得意微笑。
「虥皇集团打算在年底举办像这种类型的义卖活动,我先过来参观,吸取一些经验。」
「不错,年轻人懂得学习是好事,等活动结束之后,我让企画部门把这次活动的企画案送到你手上。」
「多谢丁董。」
「栽培年轻人向来是我最常做的事情,我可不像你那刚愎自用的爷爷,如果你想在工作上有所挑战的话,我不介意你跳槽到进泰。」
「那我真是太荣幸。」英铧谦逊地说。
「好说。」
钟英铧眼光向孟姜身上扫描,就是那条项链了。目标锁定,他的微笑更见深刻。
「丁董,我先进去。」微微欠身,他举止高雅。
「请。」丁进泰稍让。
孟姜的目光跟着英铧,黏住、不放。
他是太阳神阿波罗吗?为什么能散发出眩目笑容?他的金色马车、他的灿烂光芒、他……孟姜说不出话。
「孟姜、孟姜,妳还好吗?」丁进泰问。
孟姜甩甩头,用力捕抓自己的意识,可惜眼睛有自己的想法,硬是往有阿波罗的方向飘去。
陪老爷爷说话的语气带上几分敷衍,有些些心不在焉,有点点恍惚,三不五时,钟英铧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飘不停,印象深刻教人难以忘记。
终于,小小的邪恶在她身体酦酵。再看他一眼,只一眼就好了,她必须确定,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帅气。是的,没错,他的帅一定有一半是出自她的想象力。
当欲望之墙越攀越高,她决定出击。
「丁爷爷,我想进去上厕所,两分钟就回来。」孟姜说。
「好,李强,你陪孟姜进去。」丁进泰答应得爽快。
深吸气,孟姜走回会场里,方偏头,就看见他——他在距离她不到三步的地方。
四目相交,该死,他比她想象的更加英俊!心脏狂跳,血液逆流,脑浆涌入大量血液……她快晕了……她真的快晕……
突然,下秒钟,所有的光源消失,黑暗中,宾客的尖叫声在她耳膜间鼓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