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额外附加的见面之礼清掉之后,李欢无法遏止迅速发红的眼眶,及奔泄而下的泪水。她真的好想他,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已经两年了,她不再是宫中淘气爱玩的小公主,他也不再是那副瘦弱的少年身躯,这两年来他一定受了不少磨练。
自从她嫁到将军府之后,除了上次来访的兄长姐妹,再也没见过一个亲人,无法倾吐心中的愁苦,叫她快疯了。
如今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乍见亲人,心中的狂喜自然无法言喻。
还算冬天剩下一点理智,记得卫如豪就站在旁边死盯着这一幕--
暧昧到洗不白的一幕。
不管这个陌生人是谁,都已经对公主的名节造成损伤。
陌生人摸摸她埋在胸前的头颅,笑着说:“都嫁人了,还这么爱哭?”
话才脱口,男子立即感到一股掌风袭来,不慌不忙地抱着李欢跳离掌风的范围,犹有余力看向偷袭他的男人。
卫如豪再有定力,也无法忍受这一幕。
“放开她!”
男子看看怀中不明所以的李欢,“兄台是……”
“卫将军你误会了,他是……”冬天忆起了这个快被遗忘的男人,赶紧解释。
“是你家公主的情人?”卫如豪的口气跟他的脸色相得益彰,一样的难看。
李欢眉一蹙,推开男子,“卫如豪,你别血口喷人!”
男子挑挑眉,对这一幕有趣极了,摸摸下巴,发问道:“他是卫如豪,你的驸马?”
“现在的驸马。”李欢抬起光滑圆润的小下巴,倨傲宣布。
“现在?”他又笑笑,无视卫如豪发青的脸色和冬天的眼色,“这么说……你的未来还有另一个驸马喽?”
冬天快昏倒了,她多希望公主能跟她一起昏倒,好逃避这一切。
“或许吧……”如果她能爱上另一个人。
没有忽视她话语中忽现的落寞心酸,男子又多加打量她几眼,发现她的小脸蛋剩不到巴掌大,唇色只有胭脂的颜色,而一双眼因着她的消瘦显得更加晶圆,这一切浓缩成一个最简便的词--憔悴!
憔悴,他从未想过这一个词会在她身上出现!
“你不快乐?”他以为皇上为她挑的驸马一定是最好的。
李欢不回答,卫如豪则是冷冷讥刺,“情人不在身边,怎么快乐得起来?”
“你!”男子一拳挥去,卫如豪侧身一闪,弯膝曲肘夹住他挥至的拳,一手毫不留情地往他门户洞开的后颈劈下,千钧一发之际,李欢扑出护住他,逼得卫如豪不得不收势扫向别处。
“不准你伤他!”她坚决地注视他。
卫如豪心绪翻腾,无法厘清现在的感受为何,他对她该没有任何感觉才是,为何会觉得……愤怒?他不是才想和她和离吗?
不,他的情绪是身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无关乎他爱不爱这名为妻子的女人。
“欢儿,走开!”男子一双眼阴惊地瞪视着卫如豪,将李欢推至一旁。
“可是……”她看一眼面无表情实则很生气的卫如豪,回眸说:“可是你真的打不过他嘛,等一下受伤了找谁疗伤去?”
对她不给面子的拆台,男子的紧张感一下子全给驱散了。
“跟我回去。”看见他们的亲密,卫如豪心下陡地一股无名火冒出。
李欢迟疑地看看男子,他们才刚见面呢……
“先回去吧!”男子拍拍她的头,似乎也察觉他的举动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他总不可能逢人便说明他和公主之间的关系,“这次我会待久一点。”这么说时,他看了一眼冷冷地睐着自己的卫如豪,似乎是说,待久一点是为了卫如豪。
“多久?”她可没忘他上次也是这么说,却是两天便闪人了。
“一个月好不好?”他笑咪咪地道。
李欢这才走向卫如豪,“将军,劳烦你护送本宫回府。”
男子听得诧异,他隐约猜测到欢儿的婚姻不太平顺,却不知已生疏到这等田地,欢儿的口气好似在命令一个与她不相干的朝中大臣,而看卫如豪的反应……
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一定大呼有趣,但是发生在自己妹子身上,这就……
自己还是先进宫找老大算帐,看看他选的好驸马!
***
回平西将军府的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的沉默使气氛更加吓人。
李欢纵是不知说些什么,卫如豪更不愿开口。
回到府中,卫如豪唤来一个下人,要他陪公主回飞双园。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对他的无言,李欢真觉得厌烦透了。
他就这么不在乎她,随便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一句话都不问?
卫如豪看她一眼,“是误会吗?”
她袒护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和那个男人依依不舍,这些,是他误会?
李欢咬住下唇,“你是什么意思?”
眼见两人之间对峙的情况,被卫如豪叫住的下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遂只能忐忑地站着。
“真要我点明?”
小小的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李欢知道她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别人怎么想她不在意,她只在乎卫如豪的想法,她受够两人之间只有点头、官腔的日子,他是她的丈夫,却从不曾想了解她,她要这么认命的放任吗?
不!她不!
“他是我皇兄,父皇最小的皇子,李风扬。”
卫如豪眉一挑,“公主当末将是傻子?”
“真的。”李欢急急说道,“小哥十五岁时便出宫求艺,久久才回宫一次,京中极少人见过他。”
父皇也知道依他闲云野鹤的性子在宫中是待不往的,倒不如放他出去游山玩水、拜师学艺,或能有成以佐太子,谁知他这一去就是八年,连父皇的大丧都未能赶上,只待了短短两天又消失无踪,直至现在才又出现。
卫如豪仍是不信,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位皇子。
或许是永宁公主编造故事以取信他,遮掩自己出墙之事。
“将军,公主说的全是实话,您为何要怀疑呢?”冬天一眼看出他的怀疑。
卫如豪仅是睇她一眼,“公主,如果你有意中人大可直说,只要皇上允许,末将会签下和离书,还公主自由,与他双宿双飞。”
他是不信,虽然他不当公主是妻子,但是也不代表他能忍受她背着他在外与人勾搭,让他成为京城的笑柄。
“你说什么?”
“也请公主收敛行为,别让府中下人传闻公主有苟且之事。”
他听闻许久,只是……搁在心里任它发酵,直至现在满溢而出。
“是你们造的谣?”李欢转向从刚刚开始便无辜地立在一旁的下人,目光凶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主该检讨的是自己,而非质问下人泄露你的奸情!”卫如豪神色转厉。是她自己要撕破脸,刚巧让他找到发脾气的借口。
闻言,李欢紧抿双唇,心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刷白的脸色使她看来摇摇欲坠。
卫如豪故意不看她,克制自己不该有的情感。她是个不体恤下人的娇娇女,现在还是个不贞的女人!
他怎么可以为了这种女人而忘了虹月的深情?
闭上眼,李欢觉得好累,她从来不想跟他恶言相向,也不想造成他的痛苦,但显然的,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他的痛苦。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原来,我在你的眼中永远只有坏的一面,现在大概还加上不守妇道吧?”她惨笑一声,挥开冬天关怀的双手,“我成全你和苏虹月,你自由了!”
她转身奔回飞双园,不再回头。
冬天追了几步,猛然回头神色严厉地瞪视着卫如豪,走至他身前。
“奴婢不知道将军在害怕些什么,刻意地不去了解公主。公主以公主之尊容许将军纳妾是为了什么,您不知道吗?公主不在乎您给的是不完整的爱,只希望您待她像一个妻子般,了解她、接受她,公主的要求不多,将军您却不愿去了解她,只会一再逃避。皇上是对的,你根本配不上公主!”
冬天那对犀利的眸子似乎要刺进他的心,逼得他无所遁形。他是害怕,害怕背叛虹月的情、辜负了她,抱着对公主的成见建起一道墙,但是离宫的那一夜却使这道墙出现了一道裂缝,渐渐崩塌。
他想亲近她,却又必须远离她。
现在呢?他愈是想补起那道墙,崩塌的范围便愈大。
卫如豪愤而一掌击向梁柱,转身离开。
那个无辜的下人一动也不敢动的吓傻在当场,直到有其他人过来问他事情的始末,他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地比手画脚,述说刚刚的情况。
未久,将军和公主正式决裂的消息已经传遍将军府上下。
晚膳时的饭厅笼罩着令人恐惧的低气压,阴阴沉沉的气氛让人食不知味。
李欢并没有出现,而是由夏天端去房里用膳。
夏天无法谅解卫如豪对公主说的话,连带把上门慰问的卫如杰一脚踢出去,卫家两老来探视都不见了,何况他?但是一个意外的人物却使得公主收拾满心疲累,顺着来人的要求出房谈谈。
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将成为唯一的将军夫人的苏虹月。
夏天本想仿效卫如杰的遭遇,让她吃个闭门羹,但公主却说要见她。
苏虹月带了小婢翠芹,李欢则带夏天跟她一道出去。
飘香亭所在的湖是将军府的中心,除了湖边和亭所在的周围较浅之外,其余湖面深不见底,两人散步至那湖边。
“有话快说。”夏天不甚客气,心底当苏虹月是害她家公主至此的罪魁祸首。
苏虹月身后的婢女闻言不满,立即道:“你也不过是个奴婢,凭什么这样跟二夫人说话?”
“翠芹,住口。”苏虹月先斥喝自己的婢女,后向李欢一欠身,“望公主不要怪罪。”
李欢细细打量她,她的柔媚温顺是自己所学不来的,如果当初能放下一点傲气、多一点柔顺,事情是否会有所不同?
“有事就快说吧!”转头望向湖面,李欢望着满湖的荷叶,高高低低,风一吹便有专属于荷叶独特的清香袭过鼻端。
“听公主欲跟夫君和离,小妹特来关切。”
“是看笑话吧!”夏天又说,假好心的家伙。
苏虹月靠近,“小妹不敢有这种意思,只是,”她微微一笑,“这样对公主也好,依小妹观察,公主和如杰在一起比较快乐,或许如杰比夫君适合公主吧?”
“你胡说什么?”夏天皱起眉,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小妹的意思是,与其私下暗暗来往,不如光明正大,也比较不会招人非议。”
李欢倏然回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要走,她也不许名节被玷污。
“敢做还怕人说?”翠芹嗤哼,“你私下和二少爷勾勾搭搭,背着将军做那苟且之事!”
“放肆!”夏天护主心切,上前便是一巴掌。
翠芹挨了一巴掌,含恨地瞪着出手的夏天,更加大声嚷嚷,“你能堵住每张嘴吗?全京城都知道公主勾搭二少爷还不够,连卫英总管也不放过,今天又在大街上与男人搂抱,淫荡!”
“你--”夏天突然了悟,看向苏虹月那一张细致的脸,“原来是你散布谣言!”
苏虹月笑了,“是,都是我。”她更靠近了。
之前觉得柔顺、娇媚的容颜如今看来却成阴柔,嘴角、眉梢多了一股阴邪。
夏天气炸了,“为什么?”公主都没对付她了,她为何要害公主?
“是她的错。”苏虹月指向李欢,“她给我们带来了痛苦!如果你不是公主,如豪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的存在根本是一个错误,只因为你是公主吗?只因为你是公主我们就必须容忍你的存在?如豪不爱你,他爱的是我,却因为你是公主我是平民就必须将丈夫分你一半,你可知道如豪因为你而痛苦?”
苏虹月的指控让李欢心中一恸,看着她在月下含泪指控的素净脸庞,李欢找不到半句话回答她。
“公主都没计较你的存在了,你凭什么怪罪公主?”夏天握紧拳头。
“但是我计较!”苏虹月嘶哑低喊,“我要一个完整的丈夫!如果没有公主,我会拥有一个完整属于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要来抢夺原本只属于我一人的爱?”
她错了吗?李欢退了一步,她不该只考虑自己而强行的介入,造成现在三个人的痛苦?
夏天凶狠地瞪着苏虹月,克制自己痛掴她一顿的欲望。
伤害公主的人,就是她的敌人;惹公主伤心的人,就是她的仇人!
“你知道吗?”苏虹月看着李欢的脸,声量压到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地步,笃定自己后方的翠芹听不到。“别苑是我放火烧的。我知道,公主一定会让我进去,而且如豪也不会有事,因为公主爱着如豪吧?但是如豪爱的是我,不是你!”
“你……你……”夏天气极,尤其想到她多为公主担心会受到责罚,而一切却都是眼前的女人所设计,她实在无法忍受!
夏天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推了苏虹月一把,苏虹月踉跄了下,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湖中,一声尖叫立即划破夜空,引来守卫及下人们的脚步声,匆匆地,两、三人跳下湖去搜救苏虹月,而李欢和夏天则被闻声而来的守卫拖住脚步。
夜晚,即使湖边水并不深,苏虹月还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被救上岸,即刻送往最近的客房,请大夫诊断。
“是公主!是公主推二夫人下水的!”
随着翠芹的证词,众人的目光射至余悸犹存的李欢身上。
翠芹哭叫地说李欢和苏虹月一言不合,蓄意将苏虹月推下水。
“奴婢还听见公主说……说她留不成,也要叫二夫人不好过……”
“胡说!”夏天的声音还颤抖着,却忙不迭为自己主子喊冤,“人是我推的!”
翠芹犹哭哭啼啼,“不是,今晚有月光呢!奴婢亲眼见公主出手的……” 赶来的卫家两老、卫如杰及冬天等虽都不信,但是他们不在场,不能反驳。
卫如豪瞪着一语不发的李欢,双眼炽烈似要喷出火来。他的孩子!
夏天拼命替主子辩解,却是人单势孤,而李欢又不开口。
卫如豪举起手,现场的喧闹暂时静止,大家看向他,看看他要如何处理妻妾之间的争执,甚至到差点闹出人命的地步。
他阴鸷的瞳眸只看得到黑暗,看她平静无波的脸庞只觉心一揪,她竟然会如此狠心在这种黑夜推虹月下水?虹月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啊!
蛇蝎美人,他今日见识到了,代价却是如此……
“你怎么说?”他问。
“不是公主,是我!”夏天喊着,强自振作。
“不是问你。”他注视着李欢,坚持要听她亲口说出。
“大哥,不会是公主。”卫如杰担忧地望着李欢,她太过平静的表现让他升起不好的预感。“公主不会做出这种事。”
李欢却是幽幽一叹,抬起清澈似水的明眸问他,“如果是本宫呢?”
翠芹哭道:“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将军,您要想想二夫人啊!”
卫如豪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唇,等她说话。
他宁愿她趾高气昂地告诉他--不是本宫!而非如此平静地瞅着他。
公主心中一叹,她带来的痛苦,由她结束吧!
“是我,是我推她下水。”
“公主?”
“大嫂!”卫如杰不信地叫,“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本宫早看她不顺眼。”李欢冰冷的眼神撇向一边,藏在长袖里的手却隐隐颤抖。
卫如豪闭了闭眼,以不带感情的声音下令,“押到柴房,天明送官!”
***
岂有此理,混帐!
李风扬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杯子立即嵌入桌中寸余,带来酒馆一时的宁静。
半晌,酒馆又恢复了喧哗,好像没发生什么事。
“难怪人家说皇宫里是最淫乱的地方,看看永宁公主就知道了……”
“闭嘴!”李风扬随手射出一只筷子钉住说话人的桌子,吓得酒馆中又是一阵寂静。
他本在山中练功,待他练到个段落从山林中解脱后听闻唯一的同母妹妹大婚,已经是婚礼后五个月的事了,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祝贺,不料一进城便遇上那种阵仗,老实说,要不是发现那个遭调戏的女子是自个儿妹子,他才不会趟浑水。
下午分手后,他没有马上进宫,而是找个客栈住下,好好睡个大觉,补回旅途劳顿耗费的力气,要不是过累,他怎会失手败给那个现任驸马?
等他睡饱,打算吃个饭菜进宫找老大晦气,未料竟然从这些市井小民口中听到这么多不堪的话,气得他怒发冲天。
丢下几个铜钱,李风扬趁夜潜进皇宫,凭着记忆找到御书房。
“谁?刺客!”御书房前的禁卫车见是陌生人,立即扬枪上前。
“哼!”李风扬心情正差,连口都懒得开,一脚踹飞赶着送死的先锋,打算今晚用这群无用的家伙先消消火,以免等会儿把老大打死,自己找霉倒。
可惜天不从人愿,皇帝不乖乖地发着抖躲在龙椅下,反而跑到前线来打乱他的兴致。
“住手!”
“圣上,这里危险……啊!”忠心耿耿的禁卫军被一枪划过胸膛,没了下文。
皇帝叹息的看着自己火爆又带邪气的兄弟,显而易见他浑身带火,这时阻挡他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他是明君,是明君就要宝贝自己的性命,留着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见李风扬快把他的禁卫军清理光,而他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皇帝这才朗声说:“住手,他不是刺客,是七王爷!你们退下。”
一干伤兵倒霉的成了出气筒,还得叩头请求恕罪。
“风扬,怎么……喂!”皇帝接住他不由分说的一拳,“殴打当今皇上,你该当何罪?”
“罚我为民除害,把你这昏君踹下龙椅好了!”
“来来来,有什么话进书房谈。”皇帝好脸色地说。“见过母后了吗?”
唉!家丑不可外扬。
李风扬一等皇帝摒退左右太监,关上御书房的门,立刻切入重点,“我问你,你有没有听到欢儿的传言?”
一听,皇帝就知道李风扬为何会气冲冲地来找他碴了,也只有欢儿会让他们兄弟俩失去理智。慢条斯理地喝一盅茶,皇帝才说:“稍有耳闻。”
“才稍有耳闻?”李风扬又想活动筋骨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欢儿偏就不找朕这皇帝为她出气,朕总不能为了一点未加证实的鸡毛蒜皮小事去跟臣下兴师问罪,岂不贻笑大方?”皇帝的理由很充分,偏偏李风扬就是听不顺耳。
“都怪你,给欢儿找那什么烂驸马!东挑西挑挑中那种王八羔子委屈欢儿;你是不是忘了,母后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欢儿的?”他重重坐下。
皇帝不以为忤,只是笑得有些狡猾。
“风弟是不是忘了,母后是交代‘你’跟朕,而你一离宫就是好几年,还敢跟朕提起母后的交代?”
“不要叫我风弟!”李风扬瞪着自己这阴险狡诈的兄长,不得不佩服父皇选太子真是选得妙,也只有他才能治得一票狼虎豹服服帖帖。“你是皇上,难道就眼睁睁地看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受苦?知不知道现在京城中说得多难听?我看你整天坐在这张烂椅子上也没空去城里酒楼饭馆打听,我说给你听好了。”
于是李风扬将他所听所闻的一五一十转述,顺便加上一些调味料。
皇帝愈听,脸色愈沉,难怪他派出的探子说得语焉不详。
“可恶!”皇帝难得发脾气,一拳敲穿上好桧木桌。
李风扬叹了一口气,“你最近有没有看过欢儿?”
“没有。朕宣欢儿入宫,欢儿总以‘身体不适’打发。”
“身体不适?哼!”李风扬哼笑一声,“这句话倒有八分真,欢儿瘦了许多,一点都不像成亲未满一年的新妇,活脱脱像个怨妇!真弄不懂你怎么选的驸马。”
“驸马是欢儿自己挑的。”皇帝爆出内幕,任兄弟在那哇哇大叫。
身为一个兄长,又是一个皇帝,他以为自己能给妹子一切最好的,而他确实做到了,除了那个驸马。
欢儿说,有感情的婚姻才能幸福,她要平西将军卫如豪当她的驸马,即使知道他已经有个论及婚嫁的意中人,她愿意与他人分享一个丈夫。
本想当作不知卫如豪有意中人,直接将欢儿许配给他,他却不愿娶公主宁愿娶平民,万不得已只能照欢儿所说,允他纳妾。
如果早知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宁可让欢儿恨他,也不会将她许给卫如豪。
少女的迷恋只是一时,相处却是一辈子,当初他该拒绝欢儿!
“欢儿怎会这么糊涂?”李风扬皱眉,“现在想想该怎么办吧!”
“朕要让他们和离,即使欢儿不愿意,架也要把她架回宫来。”皇帝墨深的瞳中射出一股决心。“好!皇上就该这样……”
“启禀皇上,有急事禀告。”太监总管跪在御书房外说道,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兄弟俩对看一眼,“你在外面禀告吧!”皇帝说。
“是。”太监总管吞了口唾液,不敢保证自己报告后是否还有小命在。“平西将军府传来恶耗,永宁公主投河自尽,已遭灭顶!”
闻言李风扬猛抽一口气,冲出御书房揪起太监总管,激动地摇晃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天霹雳的消息震住了他,李风扬告诉自己,是他听错了!
“永……永宁公主……公主,投河自尽!”
“不可能!”李风扬一把将太监总管丢开,回身朝走至御书房门口的大哥大吼,“告诉我,是我听错了,你没有听到!告诉我啊,老大!”
皇帝阴寒着一张高贵俊逸的睑,肃杀之气逼人。
“你没有听错,欢儿自尽了。”
爱笑的欢儿、淘气的欢儿!
他不信!
李风扬瞪大双眼,心痛如绞,是谁逼得她自尽?他一定要把那人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