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此场大劫的紫鹃站在远处的雪堆后,默然地看着狼狈气恼的岳家堡人望着被雪阻隔的山路歎息,有不少侍卫都死在这场雪崩之中,她若不是有韩公子的那杯灵石玉乳,恐怕也被埋在雪下成为一缕孤魂了。
韩公子不知道有没有事?她紫鹃只能帮到这里了,以后她会换一个名字离开岳家堡,重新过自己的生活,这新的开始等於是韩公子给的。
多么希望韩公子能逃过这一场劫数,能跟她一样有个新的开始。
再看岳家堡余生的众人一眼,她那看似孤单实却自由的身影隐没在皑皑白雪之中,消失踪影。
☆ ☆ ☆
如何也静不下来了!
瞪着满眼青绿色的山谷,莫邪终於得到如此的答案。
自从她离开韩观封后,便乱无目的的直飞,凭着过去的记忆,来到以前来过的这座人间仙境。
这个地方是她的第三个主人发现的,如同之前所待的那个洞穴一样,这里同样有着人人艳羨的稀世珍果,以及一些尘封已久的书策,人类都有收集所好的习惯,明知死后什么也带不走。
随着山谷外布了阵法的缘故,经过千年岁月,这里始终不曾有人发现,於是她试着平心静气,想找回过去那个无情无欲的莫邪。
而后穀里的天候转秋,接下来飘起皑皑白雪,然后是初草峥嵘,最后又回到炎炎日阳高照,一次又一次看着四季交替转换。
时光的流转看在莫邪眼中不见任何意义,她只晓得一开始以为会随时间慢慢淡忘的容颜,竟然在六次季节更替后仍然鲜明依旧。
为什么?
是因为时间等待的不够长久吗?
她明白不是,对於过去相遇的每一个人,即使分离时带着悲伤,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因缘际会。她不会忘记他们的姓名及相处的时光,然而岁月在身上仍是留下了痕迹,它沖淡了她对记忆的鲜明。在她刻意的遗忘下,没有一张脸孔是鲜明的,对过去除了隐藏缅怀之外,没有其他。
韩观封不同。
她无法不想起他,连试着遗志也成为问题,有种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他,伸手触摸就能够感觉到他的错觉。山谷里的每一股清香都成了他的味道。
她不想这样,却无法控制。难道这就是人间情爱吗?
她想知道,想知道他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能让自己不要再如此念着他。
更想好好的看他一眼……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时光是否对他留下什么痕迹。
☆ ☆ ☆
莫邪从相识的洞穴开始找起,告诉自己找到韩观封之后,就能发觉一切不过是她的想像,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想他。
然而——
洞穴里没有他的身影,里头的一景一物显示这六年的时间中,没有人回来过。
难道想念的只有她自己一人?他言词中对她诉说的情感,不过是人类愚蠢行为里的失控迷恋?
她不喜欢这个想法!
心口传来酸楚,忍耐不住地挥掌震去身边物,六年的岁月不但没有磨灭因韩观封而起的性子,还更加剧烈了些,让她更像个人类。
一阵巨响,一堆稀世珍宝如小山般轰叠,一旁的书架更是断成两截。然而,下意识瞥了眼过去韩观封常坐着看书的地方,某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莫邪弯身捡起被震成一半的木块,上头刻着文秀的小字。她认得这字迹,那是韩观封的笔迹。
未弱冠
初识情滋味
日日夜夜对着莫邪问自己这样的一段神人恋可否
莫邪寂寞若可愿永生相伴
人一生多少时光如何才能陪伴莫邪永恆
韩观封不愿她再承受孤单
那是他在他们一起离开山洞时留下的,为何她不曾发现?
说过要伴她永恆的……字迹仍在非无凭,可他人在哪里?
莫邪抱着他留下的字迹,朝以前他住的那栋已经倒塌的旧屋子飞去。
☆ ☆ ☆
倒塌的屋子只留下一点点痕迹,证明过去曾经有人在这里居住,这种时光荏苒、人事全非的景象她看多了,可是现在竟然让她有种悲伤。
这里他依然没回来过,早该想到的,如果他曾回来过这里,不该不去洞穴走一趟才是。
这里没有他,那镇上的人会有他的消息吗?
转身欲飞到镇上,却发现他当时开玩笑埋棉被的地方,上头的树皮上有着与手里木块相同的字迹。那字迹也许是因为风吹雨打的关系,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她看得懂。
韩观封自私小人也
不顾莫邪所愿想尽办法将自己放进她的心头
见莫邪为自己露出些许的恼怒心里欣喜
如可欲饱揽她一切喜怒哀乐有生气的容颜看来不再孤单
怎样可以活得长长久久不想不愿放她孤单
怎样才可长久
那是她第一次产生怒气,情绪来得那样没来由,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情绪的她,竟然会使他有机会看出自己的情绪。可见他是多么细心的注意着她……可见那时她早已不自觉地发现他的温柔包容,所以才能放心地对他发泄。
贝齿紧咬下唇,右手一挥,字迹随着树皮落下,收进她掌心之中。
随即更快速地朝镇上飞去,手里头的字迹握得好紧,刻痕深深陷入皮肤,烙出同样的痕迹。
☆ ☆ ☆
镇上的居民,很多在看见她的出现后,便露出暧昧的笑容。
为什么这样对她笑?他们应该不认识她才是,是因为韩观封的关系吗?那是不是代表他人真的在这个镇上?
心跳加速跳动,她很快地穿过半个小镇,饭馆里的小二哥在见着她后立刻露出笑容,尤其是在看见她手中拿着韩观封遗留下的字迹时。
「姑娘,韩秀才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原来韩秀才写字的地方不只咱们这里啊!你是想将字迹收回去吗?」这姑娘虽然只有在六年前见过几次,不过因为她身边是貌美如金童的韩观封的关系,以及镇上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因此大家都将她的容貌深深记在脑海里,尤其韩秀才留下那么一段风花雪月的话。
小二哥这么一说,代表韩观封不曾回来过。莫邪雀跃的心仿佛被一桶冷水浇熄,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傻傻看着小二哥。
被她这样的大美人直直瞧着,小二哥黝黑的脸孔整个涨成猪肝色。「姑娘,你怎么了?」
莫邪的魂魄像是飞了一半,目光惆怅地凝视小二哥。「他也在这里留了字吗?」
小二哥很快点头,抬手指着当初他们坐过的位置,细眼一瞧,座位的下方栏杆上的确是刻着字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留下字迹,好似将他的心也留在此地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看见他的真心。
这一次见着莫邪的醋意很些微可很美
是否吾心已佔据汝心
长久相伴的问题仍缠绕吾心
能为我喜
不能该怎解莫邪的孤单
一路留下只言片语盼若一日观封已死心仍跟随莫邪不离不弃
触摸字迹,莫邪紧拧胸口,心痛得有如只手拉扯。
寻他不是为了更看清自己的心,不是想明白人类的情,他不该留下这些字语,让她后悔曾经离他远去。她想丢开凡心而非刻骨铭心。
不离不弃……
是她先放手的。
「啊!你不是莫邪吗?」一个清脆的女音来自大街,拉回莫邪的注意力,是李巧儿。「封弟弟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俏美的脸蛋上充满幸福的神情,一手挽着一个看来忠厚老实的青年人,一手抚着凸起的肚子。
「你怀孕了……」还记得他看着这姑娘的神情是苦恼的,斯文温和的脸蛋充满无奈,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向她,一丝丝柔情却藏不住地满溢于黑瞳。
即使已经过了六年,她还是记得。
「是啊,这是第二胎了。」
「我以为你会等他……」莫邪浑然不觉自己说了极为失礼的话。
李巧儿俏脸一红,确定身旁的青年人不介意之后,才又转向莫邪。「不!找到真正可以依靠一生的人了,我曾喜欢封弟弟的,但是人无法等待另一个人一辈子的时间,人生何其短,该懂得放手并掌握幸福……」
莫邪没听她接下来说些什么,一句无法等待一辈子令她恐慌。
她不该忘记的,不该忘记人类的寿命和他们不同,短短人生百年间,有谁会为另一个无情的人等待一辈子?
六年的时间了,他会等她吗?在她好不容易真正明瞭之后。
李巧儿还说着话,下一刻就瞧见莫邪的身子化作一道银芒飞射而去,顿时吓呆在原地,想起韩观封留下的话。
为什么韩观封会担心他无法长相伴,担心他死莫邪会孤独……刚刚的那一道银芒……难道莫邪不是人?
所有见着这景象的人,心里同时升起一样的想法,人妖人神之恋的故事,霎时流传於这偏远的小镇之中。
莫邪只伴孤独客
孤行惟享莫邪情
莫邪无情
孤生有心
无情有心无欲有意
能长久否
莫邪动情吾欣喜
恨不得只手紧抓相偕一生
怕怕一日连冷然亦难得见
目光不敢稍离
贪看她漠然容颜
莫邪别离
看人庸庸碌碌
侠士正名杀邪拯良善虽死无憾
韩某一生无惧惟惧生死一关
生伴莫邪死留莫邪一憾
莫邪追逐着韩观封留下来的每一句话,一路向六年前的路程而行,心里头的纷乱恐惧达到极端,任何的只字片语在她的心里都像是一把利刃,不停地刺向心口教她鲜血直流。
「说,韩观封在哪里?」莫邪抓住当初曾与他们见过面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的询问他的行踪,数不清究竟问了第几个人,终於让她打听到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透漏一切的男子,看见莫邪一双水灵灵的美目绽出骇人的血红,杀了他也没此时的心里更加恐惧,骇然尖叫顿时自口中狂逸而出。纤细五指合拢一划,如胭脂艳红染凝尘埃。
同一时间,觉缘寺的老和尚手中取着神签,仰首望向无边天际。
血染江山莫邪恨
☆ ☆ ☆
四季再度轮转一回,江湖上人心惶惶,一月猎首、二月寻仇、三月报恨、四月岳家堡血溅红、五月武林散、六月魔枭难躲……
人人都知晓这首民间传唱究竟是唱些什么,他们唱的是莫邪一年来的血手屠杀,当年凡是找寻过韩观封的人无一倖免,名声极盛一时的岳家堡在一日之内被灭,堡里头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被莫邪捉住的必留下当时参与此事之人的大名,凡泄露的名字,无一人能躲过莫邪的寻仇。
一直到隔年三月,莫邪消失踪影,江湖上人心紧张,依然没有人敢出头,生怕一离开躲藏的窝,不知躲在何方的莫邪一剑便断了自己性命。人人都在猜测她究竟去了哪里?是报完了仇?还是发生什么阻断她寻仇的事?没有人认为是有人武功盖世毁了她。
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当年帮助韩观封的紫鹃看不过江湖血腥遍遍,於是四下寻找莫邪追着她的行踪,终於在三月让她追上了莫邪,将韩观封最后出现的地点及可能遇上的人告诉她。
手上已制造千百杀劫的莫邪,此刻更显美艳,冷漠的容颜中带着如涛恨意与戚然。听完了紫鹃的话之后,莫邪追上当年的两个黑衣人,得知韩观封跌落圣女峰,两个黑衣人立刻死在她的手中。
☆ ☆ ☆
「你还活着吗?」看向不见底的深渊,莫邪茫茫然的自问,手中想紧紧握住又怕捏碎的是韩观封留下的两处字迹。
「你说过不愿意看我寂寞的,可是你害了我。莫邪不怕寂寞,只怕你不在莫邪身边。」美艳的脸蛋比起过去,悲戚得动人,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也像个七情六欲就要灰飞烟灭的人。
好怕!怕下去后见着的是他凑不完整的屍骨。
「你让我尝尽了情,别丢下我,你说过不离不弃……」无法再继续立於崖上空自我猜测,她要找他。
是死的话,莫邪也不活了,莫邪可以长生不死,但没有他,她不要了。是她先丢下他,堕入轮回后,换她来寻他,即使他不要她也没关系,能看着他,能不孤单就好。她再也不要一个人!
银芒射入深渊,俊秀的字迹遗落崖上,反正都是要堕入轮回的,这些东西带不走了。
☆ ☆ ☆
深渊底下连莫邪都感觉到冷,这种冷可以杀死一切。然而偏偏有不少生物生活於其中。她晓得冰壁上一颗连着一颗的晶莹果实是千年方有一果的寒魄果,远处冷池上长着百年方生一籽的比雪莲更为珍贵的寒莲实,至於池边冰壁上一叶接着一叶的是九叶灵芝草。这寒穀里的一切比过去她主人所发现的珍奇更加难得一见,可惜人类不可能活在这种地方,连下来都不可能,这是天然的屏障。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打动莫邪才是,然而莫邪的双眼却似看见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闪烁出带着哀伤的欣喜。
她慢慢走近寒池边,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躺在寒池上,雪白的容颜与极淡粉色唇瓣是她所熟悉的。
那样的高度没将他摔得粉碎,池子保全了他的屍身,寒冷冻结他的容颜,七年多的岁月不曾改变他的一切。
莫邪靠近,张手将人自寒池里抱出,静静地将他脸上的每一道曲线与记忆里的拼在一起,而后一颗晶莹的冰珠落到他脸上,滚下地。
她怔忡地看着那颗冰珠,手探向自己的脸庞,眼睫下有一串冰痕……那是她的泪吗?不是人的她也能有泪?
想拾起冰珠尝尝它的味道,是否如人类的泪水一般,一只大手却伸过来接去冰珠放进淡色双唇之间。
「莫邪的泪也是鹹的。」温和的声音带着一抹笑意,柔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瞠大双眼瞪向怀中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庞,剑眉下一双漾满深情的黑瞳紧紧锁住她的目光。
大手摸向她的双颊,掌心却没有她以往熟悉的温暖,这是她在做梦?还是他的魂魄借屍还魂来跟她道别?
「别哭……」大手又接下不停落下的冰珠。「我记忆里的莫邪不曾哭泣过,你哭得我心好疼,好长久的时间,我天天梦着的是你的笑,不是你的泪。」他的莫邪来找他呵!他梦了又梦的愿望,上天真的待他不薄。
见她只是不停落泪而不说话,他双唇勾出一道好温柔好温柔的弧度,扬手抱住她的头,将她拥在自己怀中。她的颊在他的胸前,她的耳听着他缓慢的心跳。
「别怀疑,我还活着,一直活着等你来找我,我一个人没法子上去找你。」
听着心音,莫邪的泪掉得更凶了,教韩观封又是一阵歎息。「从上次分别至今究竟过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变了如此之多?」
莫邪很快抬头。「你不喜欢?」她变得这样多,他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她?
「不喜欢?」韩观封轻笑,「怎么可能,你是我的莫邪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可好?」
莫邪放心擦去泪珠,将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说到最后,突然想起忘了问他,他怎么可能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来却没事,何况这寒谷的冷足以将血液冻结,凭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能挨得了?
韩观封缓缓坐起,想起堕崖后的日子。「那时候,我被打了一掌后立刻就昏过去了,昏昏沉沉中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撞击身子,然后失去所有感觉。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这寒池上,全身上下体无完肤,可以感觉到身上的血不断流出带走温暖,而另一股寒冷的力量却不停钻入我的身体里。那时只觉得好累,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全好了,然后……你也看见了,这本来就白得讨厌的肌肤又更白了,比上次我们在京城看到的洋人还要白……」
莫邪抚摸他的手,那颜色跟四周的冰雪并无差异,不像是人所能拥有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观封看向后方的寒池。「应该是这池子的关系,你看……」他轻轻的在指间咬出一个小伤口,留出来的竟然是淡粉红色、半透明的血液。「我想我很可能变成妖了。」没有人类会有这样的体质吧?
「不只这样,你似乎对冷没有太大的感觉。」这儿冷得连她都觉得受不了,他却一脸若无其事。
韩观封歎了一口气。「的确是……莫邪……我是不是真的成了妖了?」很可能他跌下来时这躯体就已经死亡,重生是寒池带给他的好运。
莫邪摇头。「不,你还是人。」人的气息和妖是不同的,他身上的气息除了更纯净了些,还是属於人的气息。
「我想也是,不然也就不会有病痛了。」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他突然猛烈咳了起来,瞧他咳嗽的样子,似乎要将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给咳出来似的,莫邪顿时慌了手脚。
韩观封指指寒池,莫邪马上意会过来,立刻捧了些寒池水喂他喝下,这次她终於注意到寒池水除了异常冰冷之外,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黏腻,触感很像是人类身上的血,这到底是什么水?
好不容易止咳,韩观封对她摇摇头。「算了,别想那么多,莫邪带我上去好不好?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地方。」这里令他想起长久没有莫邪的孤寂,千百个日子的寒冷,冷得他都怕了。
「可你的病……」没敢忘记他刚刚难受的样子。
「这很久才会咳一次,除了不能动气练武外,没有其他影响,一袋的寒池水就足够过很长的时间了。」刚刚咳嗽用尽所有力量,他现在人仍气喘吁吁。
莫邪不想违背他的想法,以内力凝聚寒池水,足足聚成两水袋那么多,又看了四周的珍奇异果一眼,顿时一个篮框量多的果子隔空移至寒池水边。
「你的力量还是那么的强。」好久没见她露一招了,这次联手都不用动,一个意念便足以行动。
莫邪淡淡一笑,抱起他直沖崖上,一眨眼的时间就回到崖面。
有点不适应崖上强烈的阳光,韩观封眯了好久的双眼才睁开眼,视线第一个对上的就是莫邪的容颜。她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
韩观封微笑,温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奇异的构成晶莹的半透明感,好看得不像人类该有。
莫邪也一样,五官虽然不曾改变,然而身上的气息仿佛能窒人呼吸,被那双眼眸看到的人,都会失去动弹的力量。
一时间迷惑于对方的改变,过了许久,两人忽地对视一笑。韩观封依然如七年前那般温文浅笑,而莫邪的笑容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重新找回韩观封,让她得以比照过去的平静,像是寂静的湖水,他是惟一湖里的鱼,惟一的落叶,惟一能吹抚过的风,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看来这段日子,我们都没有改变,韩观封依然是韩观封,莫邪依然是莫邪。」
岂知,莫邪很快地摇头。「不一样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丢下你。」她拾起之前落於崖上的木板递给他。
韩观封看见自己的傑作,发出轻笑,没有任何担忧的轻笑。「不离不弃?」
莫邪点点头。「不离不弃。」她绝不会再傻得放弃看清自己的心。
不需再讨论会不会长久,彼此心里都明白,只要活着,就一定不分开。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