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粲粲在地下室的房间里揽镜自照,细心的将两鬓边的发丝拨到耳后。
镜里的人儿,两颊带着粉粉的红霞,想到即将见到伊自扬,那渴望的情感染上了青春的光,强烈地在心里燃烧。
她凝视着镜子,嘴唇一张一合的,努力地从腹部用力,让喉咙发出声音,想像着正常人说话的样子,幻想着自己也是一个能说能唱的女孩,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倾吐恋情。
今生,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够开口对心分的人说.“我爱你。”
说这三个字,对常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对她来说,是永远也无法做到的遗憾。
粲粲伸手拂过光滑的镜面,想要触摸心底的人影。她什么都摸不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轻轻的一声叹息,从悲伤的灵魂中释放出来。
下午,徐良尘果然依照约定,抽空陪同粲粲回家。
他们相约在诊所旁的车库见面。徐良尘闲适的倚在车边,等待集装出现,他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更凸显出修长的身形。
粲粲从诊所里走出来,徐良尘看到刻意打扮过的她,眼睛一亮。习惯了看她扎起头发、穿着白色的工作服,今天她长发飘逸,一身白底粉蓝的花色洋装就像云的衣裳,脸上浅浅的笑容更像是初露的晨喷,令他不禁看痴了。
“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徐良尘由衷地赞美。
粲粲腼腆的拉拉衣裙下摆,对徐良上比说:“谢谢你,小医生,谢谢你送的画册,谢谢你抽空来送我、谢谢——”
“粲粲,不要再说谢谢了,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听到太多谢谢,我会头痛的。”徐良尘指了指头,皱起眉。
“谢谢、谢谢、谢谢……”粲粲顽皮地打了好几个谢谢的手语。
“我的头快要炸开了!”徐良尘翻了个白眼,捧着头,故作休克状。
粲粲看着他挤眉弄眼,开朗的笑容非常迷人,亲切得恍若邻家男孩,也不由自主的被感染了快乐的心情。
徐良尘来到车子的右侧,为粲粲打开车门,粲粲看见车后座上有一大束鲜花和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不禁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徐良尘。
他搔了搔后脑勺,带点不安的解释。“那鲜花和蛋糕是我买的,因为——我第一次到你养父母家,理当买个见面礼。况且他们把你托付给我们,我觉得有责任把你风风光光的送回去,让大家知道你过得很好。”
粲粲看他努力的解释着,一定是害怕自己会拒绝,经过了前些日子的相处,她深知徐良尘的为人,她怎么会忍心责怪一个心地如此善良的人?
“谢谢你——”粲粲比完,才想到徐良尘的话,两人都相视的笑了开来。
一个小时不到,徐良尘将粲粲送到了伊家的大门前。他下了车,小跑步的绕过车旁,替粲粲打开车门,再到车后座小心翼翼地提出蛋糕和花束。
粲粲接过徐良尘手上的花束,仁立在大门前,心情激荡不已。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红色的大门霍然开启,开门的人竟然是伊自扬同校的学妹——何静媛。
“啊!你们来了!你们来早了,自扬的同学都还没有到呢!”何静媛惊讶的说。
粲粲抿着嘴,比了一连串的手语。
“粲粲,你说什么?自从自扬退出手语社以后,我就不再学手语了,我看不懂啊!”粲粲一连串快速的手语,何静媛看得一头雾水,她求救似的看着粲粲身边的大男孩。
徐良尘收起笑容,正色的对何静媛说明。“采聚在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没有人告诉她还有别人会来。”
何静媛听完,直截了当的就和徐良尘说:“我在这里帮伊伯母的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自告奋勇来帮忙的。他的同学们都是我约的,因为这是自扬的送别brarty。”
何静媛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又没有正眼看着粲粲,粲粲来不及读出唇语,一脸茫然的样子。
徐良尘很快的一字一字翻成手语给身边的粲粲看,粲粲失望落寞的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目光。她以为今晚只有她和伊家的人相聚一起,久别后重逢,大家好好的说些体己话,闲话家常,原来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何静媛好奇的问:“你是粲粲的男朋友吗?”
徐良尘微笑的解释。“不是,我是徐医生的儿子,粲粲在我们家的诊所里工作,我是代替我爸爸来拜访伊教授和夫人的。”
“幄!是这样啊。好了好了!不要尽在门外说话,快点进来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何静媛刻意注视着粲粲的眼睛说道,随即将粲粲拉进屋内。
她的一举一动,宛如伊家的第二女主人,先是热情地招呼徐良尘和粲粲到客厅坐着,然后随即跑到厨房准备食物和点心。
粲粲见到满桌的点心,心里一阵失落怅然,想不到离开才没有多久的时间,伊家已经很能够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徐良尘把花和蛋糕摆在墙边的柜子上,待他坐回粲粲身边的时候,只见粲粲出神的望着周遭。
“你很怀念这里吗?”徐良尘问。
“是,我在这里住了八年。每一个角落,我都走过;每一个摆饰,我都擦拭过。这里充满了回忆,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的。”第救回答。
伊自扬的母亲一听到粲粲回来,开心地从厨房出来,乍然看见殡来身边的大男孩,心里有着意外的欣喜。
她执意阻断对儿子的爱恋,对粲粲一直存有愧歉,所以,更希望粲粲能够寻找到自己的幸福。眼前这男孩子沉稳斯文、干净亮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交往的对象。
“粲粲,欢迎你回来——”
粲粲站起来让伊母仔细的打量全身,伊母高兴得紧抱粲粲,像个慈母般轻轻地拍打她的臂膀。
“他是——”伊母问。
“他是徐医生的儿子,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
“嘱!我听说你也是个医生,真不容易啊!”伊母对徐良尘边比边说。
“伊伯母,你好,我是徐良尘,我目前在医院实习,还不算是个医生。”徐良尘礼貌的点头作揖。
“你太客气了,很快就是医生了!徐医生,谢谢你的花和蛋糕,也谢谢你们这么照顾粲粲。”
“不!是我们要谢谢你,让粲粲来诊所帮忙。”徐良尘成熟的应对伊母,终于明白,原来粲粲爱说谢谢的好习惯,是出自伊家良好的教养。
伊母满意的打量着他,想到有这么好心的医生照顾粲粲,心里就感到宽慰和庆幸。
“今天原本是想一家人吃顿饭就好,可是静媛坚持要开一个送别会。待会儿有好几个人要来,都是年轻的大男生,食量一定很大,幸好有静媛来帮忙,还带了一大堆食物,否则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得来。”
粲粲清楚的看着伊母的手语,原来何静媛已经和伊家这么熟,心底有种被取代的感觉,胸口隐隐地疼痛起来。
“自扬哥哥呢?”粲粲问。
伊母指着楼上的方向。“他一整个下午都在楼上,连静媛来都懒得下来打招呼。可能是静媛天天都来报到,自扬已经习惯了吧!”
粲粲听得出伊母的弦外之音。当初何静媛倾心于伊自扬,主动追求,任谁都看得出何静媛的用心。
伊母回头看着徐良尘,热心的招呼他。“来——徐医生,来厨房的餐桌旁坐,我有很多话、很多问题要和你说呢!”
“好啊!”徐良尘乐意的回答。
粲粲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突然,她握住伊母的手。“妈,我上楼去看看自扬哥哥好吗?”
伊母停住了脚步,心想他们早晚都要见上一面,于是深深地凝视着她,微笑地点头。
粲粲来到了三楼伊自扬的房门口,轻轻地敲门。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伊自扬开门,粲粲就径自推开门走进房间。
只见伊自扬横躺在单人床上,闭着眼仿佛熟睡了一般,床边的架子上还杂乱的摊放着许多乐谱,小提琴也随意地放在琴盒外。
像以往一样,粲粲小心翼翼的把小提琴收进琴盒里,习惯性的将乐谱分页排列摆放。
之后,她悄悄地走近床沿,细细地审视着他睡着的模样。只有熟睡的时候,他才会安安稳稳地静止不动,他修长的手指不再弹动着,他的身体不再随着音乐摇摆,他的脑海中没有音乐的旋律。
这个时候的伊自扬,是粲粲最喜爱的样子。
她举起手,在他的眼、脸、鼻梁上画着线条,手指尖和他的皮肤只有半寸的距离。她一路画到他的胸口、手臂,一直到他修长的指尖。
她细数他的呼吸,手指尖有他吹拂的气息,她闭起眼睛享受只有他们两人的一刻。
粲粲不想吵醒他,许久后,她站起身,慢慢地退到墙角边的书柜前。她和自扬哥哥的合照还摆在书架上面,自扬哥哥拥着她,两人的笑容好灿烂。她忍不住拿起照片端详,回忆当时拍下这张照片时的心情。
突然间,她感受到一股震动,回头一看,原来是何静媛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伊自扬的房间。
粲粲不知所措的退了一步,不知道何静媛是不是有看见她。
何静媛走到伊自扬的床沿,摇晃着伊自扬,不断地轻唤他起床。
伊自扬换了一个姿势,恍若已经被唤醒了,但还是紧闭着眼睛不愿起身。
何静媛嘟起嘴,邪气地笑笑,不再说话。
她像一只饥馋的猫,虎视眈眈、无声无息地贴近伊自扬的身体,两手撑在枕上,缓缓地低头用嘴堵上伊自扬的唇,想用最温柔、最深情的方式来唤醒他。
伊自扬还是紧闭着眼睛,他刚刚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较票就躺在他的身边,深情地凝视着他,这个吻恍若是菜票送来的礼物,他宁愿沉醉在梦里,永远都不清醒。
他的手抬了起来,不自觉地环住何静媛的腰,浅啄式的亲吻,越演越烈——
粲粲目睹整个过程,全身都在颤抖,心碎落了满地,一片一片的如深秋的落叶飘摇、凋零。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心会死、她的呼吸会停止……她悄悄地一步一步的靠近门边,用手捂着快要溃堤的眼泪,快速地消失在房外。
粲粲离开的时候,正是伊自扬推开何静媛的当口。
如果不是因为粲粲听不到声音,她会知道伊自扬推开了何静媛,并且听到伊自扬和何静媛高音调的谈话。
伊自扬张开眼,意外地看见何静媛放大的脸近在眼前,沉醉的美梦倏然被唤醒!他猛然起身,用力推开何静媛,抹着嘴喝道:“何静媛!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静媛妩媚地完尔一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刚刚还反应得很热烈呢!”
伊自扬胀红了脸,大声回应:“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他头脑开始清醒,及时打住了要说的话。
“你以为我是粲粲?”何静媛扬着眉问。刚刚她就是知道粲粲在房里,所以才故意演出这场激情戏给菜票欣赏,她正暗自窃喜计谋得逞。
“不是!”伊自扬急忙否认,想转移话题,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每天都来,你还是每天都问一样的问题。”
“没有人叫你来!”
“没错!是我自己爱来的。”
“可是我不爱你来。”伊自扬出外在即,根本不想和何静媛有任何瓜葛。“伊自扬——你爱不爱,我不管!我有爱你的自由,就连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不喜欢被你讨厌的感觉,但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所以——你不要剥夺我爱人的权利,你不可以!”她蛮横无理的话中,透露着单方面付出的痛苦。
伊自扬的声调软了下来,心情混乱的说:“静媛……我告诉过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我不想谈感情,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他早已经明白的拒绝了何静媛,奈何她还是盲目地不愿接受失败。
何静媛深吸一口气,将浓烈的情感暂时吞下,试着让语气平静下来。“那最好了!我喜欢有企图心、有野心的男人,你不想谈感情,无非是为了专心准备你在意大利的小提琴比赛,我可以了解。因为我也有我的理想,我要和你一样,在音乐的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
伊自扬默不作声,对于何静媛的话充耳不闻。他的脑子里全是粲粲,刚刚那一场粲粲的梦,似真似幻,为什么他的感觉如此的强烈?
何静媛不放弃的又说:“自扬,你是我努力的目标,一年后,我就会到美国和你一起实现理想,你一定要等我。”
看他不说话,她心中气闷不满,不禁提高语调说:“伊自扬!看你心不在焉的,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伊伯母叫我来唤你下楼,你的同学们都到了,还有集梁和她的医生男友也来了。”
何静媛一提到粲粲,伊自扬就回神了。“什么医生男友?”
“你一定还不知道,粲粲在诊所帮忙,已经和一个年轻医生在交往了。他们今天还一起来呢!”
“不可能!何静媛,你在胡说什么?”伊自扬不相信。从前他想介绍学校的男生给粲粲,她总会生气的拒绝,他深信粲粲绝不会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感兴趣。
“我没有胡说,你自己可以下楼看看,今天的送别会,他们还体贴地一起送鲜花和蛋糕来。最叫我惊讶的是,那个年轻医生的手语真的不错,看来粲粲找到了一个很适合她的人。”
伊自扬沉下了脸,他不相信何静媛说的每一个字,他要自己到楼下求证一切。
当他冲下楼梯时,正好看见母亲和粲粲一同走到客厅的门口,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才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粲粲的前方替她开门。
“票奖,你刚来为什么就要走?”伊自扬比完,忍不住拉住她,想要留住她的脚步。
粲粲的手被拉住,等于被捂住了嘴,只能回头看着他。
“粲粲不太舒服,她说想要回去了。自扬,你不要担心,徐医生会照顾她的。”伊母回头对自扬解释。
“粲粲,他是谁?”伊自扬比着手语问。
伊母感到不自然的气氛凝聚了伊自扬和粲粲之间,急忙对自扬说:“他是徐医生的儿子,也是个医生,是他送粲粲来的。”粲粲脸色苍白,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像是宇宙黑洞的人口,深沉不见底的将伊自扬的目光吸人,无法自拔。
粲粲平静的比划:“自扬哥哥,我要回去了,希望你出外一切顺利。”
“你是来说这些话的吗?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粲粲,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留下来、留下来,我要……”粲粲打断了他的手势。“自扬哥哥,我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真心的祝福你的未来——再见,自扬哥哥。”
集级转身踏出伊家大门,目光直视着前面的道路,也将最后的道别作了结束。
这一刻,她关上了她的心门,关上所有对伊自扬的爱恋,下定决心从此不再轻言开启。
***
徐良尘默默地开着车子,粲粲望着车窗外的景物,眼神焦距显得茫然黯沉。
他明白粲粲必须离开伊家,明白粲粲落落寡欢的心情,明白粲粲为什么在地下室里抱着他不放的原因。
不知怎地,她心中的煎熬他都能够领会。
刚刚粲粲到楼上的时候,徐良尘和伊母在厨房说了一席话,全盘知悉了所有的情况。
伊母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徐医生,今天真的很高兴你和粲粲一起来。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我把粲粲托付给你了,请你照顾她,她是个善体人意、难得的好女孩。”
“当然,粲粲勤奋细心,我们都很喜欢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徐良生的话中还显得客套。
伊母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心情已经表露在脸上,红了眼眶和鼻头,想到粲粲在伊家的处境,困难地说:“你知道……粲粲十岁的时候就来我们家住了。八年来,粲粲和自扬两个人形影不离,粲粲依赖着自扬,自扬照顾粲粲,他们朝夕相处,彼此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伊母停顿着沉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是什么?如果粲粲离不开自扬,自扬也喜欢粲粲,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伊家呢?”徐良尘心中不解,伊母和粲粲情同母女,为什么还要让粲粲独立在外生活?
伊母语声便咽地说:“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只知道什么对自扬才是最好的选择。粲粲无法让自扬专心于音乐,何静媛很喜欢自扬,她很适合自扬,一个主修钢琴,一个主修小提琴,他们有共同的嗜好、有共同的理想,在未来的人生旅途里,他们可以互相提携。他们是很适合的一对,而粲粲——”
徐良尘马上接口说:“而粲粲是个听力有障碍的女孩,她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音乐,不能说话,无法和正常人沟通,她需要别人照顾,她会成为自扬的绊脚石,对不对?”
伊母被徐良尘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话虽然尖锐,却句句实言,她听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徐良尘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伊伯母,粲粲毕竟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才会这么想。我有一个妹妹,只有十二岁,她也是个聋哑的女孩。虽然她有缺陷,但我还是深信她绝对值得得到最好的,而我和我父亲也一定会尽全力的鼓励她。帮助她。”
伊母想要替自己解释,急忙说:“当然,我也想要粲粲得到最好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阻止他们在一起?是因为粲粲不懂什么是音乐?她不懂得如何帮助自扬的事业、前途?”徐良尘语气显得激动起来,他替菜架打抱不平,睿智地说:“如果爱对方,什么样的阻碍都不是理由;如果不爱对方,什么理由都是阻碍。我只能说——自扬选择音乐,表示他对票来的爱还不够。你们只为自扬想,不为某某着想,你们对她的爱也是有限。伊伯母,你放心,我的家人已经把粲粲当作是自己家的一份子了,什么对她是最好的,我也一定会努力地替她争取,我不会让粲粲失去自信,我不会让粲粲有任何自卑的理由,我更不会让她失去为自己争取权利的决心。”
伊母听了他的一番话后,表情显得惊讶和意外。她终于认清自己的自私和偏见,他凛然的正气让她由衷地佩服,虽然他是晚辈,还用带了点教训的语气对她说话,但是如不介意,心里只有宽慰,暗暗地替莱茨的未来感到庆幸。
“谢谢你——听你说了这些话,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她由衷的说。
徐良尘没有回到诊所,他将车子开到一处山坡上,装盛满腹心事,竟然也没有问他开到哪里。
等到她发觉车子停止的时候,触目所见,是山下高速公路的灯光照亮半个夜空,圆弧的曲线一路延伸到天际。
尘嚣上的夜空,镶满了莹莹闪动的星子,离地球上的光越远的星星,越明亮闪耀。
粲粲怔怔地看着前方,努力地想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仿佛她就是最远的那一颗星,远离尘嚣,径自发光。
她心想,只要动也不动的像颗星星一样,应该就可以暂时忍住所有的悲伤。
两人坐在车内望着前方的夜景,徐良尘将粲粲冰冷的手牵起。他摊开她的手掌,慢慢地在她的掌心上写——想、哭。就、哭。粲粲体会到徐良尘写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关心。
她是很想要哭,当她只是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感到泪水从脸颊上滑到了下颚。她很快的拭去泪水,用力地吸气,想要把眼泪从眼眶中用力地倒流回去。
粲粲回头望着小医生,她以为已经成功掩藏住悲伤,但是他却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尝试了。
“哭吧!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今天晚上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平都哭完——过了今天晚上,天一亮,你的生命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了。粲粲,我会帮你的。”
粲粲读完了徐良尘的手语,泪如泉涌而下,泪中含着感激。她哭倒在他的肩膀,他的手安抚地拍打她的背。
一种奇异的震撼从他的手指一直传到了脚底。他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感和渴求。
他感到粲粲颤动的身体慢慢地恢复平静,而澎湃激荡的悸动,却成了他自己的心情。
徐良尘感受到了,他对粲粲的感情已经更清晰、更深一层,无可避免、无法掩藏。
他的心不要她流泪,不要她悲伤。他要让她快乐起来,为她寻找一个崭新的人生。
两人的姿势在暗夜中静止不动。
在寂静中,他体会到了沉默的美丽。他下定决心要拥抱这份感动,永远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