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郎从良 第七章 作者:璎珞 |
数日后 「老婆﹗老婆﹗」方忌威一路喊着,急冲进破庙里。 「忌威,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傅小柳开心地指着桌上的饭菜,甜笑着说:「你看,我特地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给你吃。」 「回来再吃﹗快先跟我来﹗」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就住外头冲。 「哇﹗你要带我去哪儿?」 「妳跟我来就知道了。」 跑了一大段路程,方忌威总算在挤过重重人群后,在衙门附近的路口停住。 「忌威,你带我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傅小柳一头露水。 「妳快看﹗」 衙门前的大街上,有什么好看的?傅小柳纳闷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望夫,就见一支阵仗庞大的队伍,簇拥着一座轿子和一辆马车朝他们而来。 「不过是支队伍,有什么好看的?」 「妳看清楚领头的官差手里举的红色匾额上写什么?」方忌威提点她。 傅小柳定晴一看,怔忡了片刻,才低呼出声:「天﹗是……八府巡按﹗」 「没错﹗妳一心想见的巡按大人,就在那座轿子里头了。」终于等到向八府巡按告御状的一天了,他不禁也为她感到开心。 「停轿﹗停轿﹗」 刻不容缓的,傅小柳推开人群,不顾一切的飞奔向前,跪落在队伍前,同时挡下队伍的去路。 然而,骑着骏马、领于队伍最前方的官差,并没有要让队伍停住的意思,反而向她挥刀喝令」」 「大胆﹗竟敢挡住巡按大人的队伍,还不快回避﹗」 「不﹗让我贝巡按大人﹗」傅小柳从衣袖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状纸,「我有冤情告官,请巡按大人为民女做主﹗」 「巡按大人不是说见就见的﹗走开﹗」官差一把抢过她要呈上前的状纸,不客气地以剑将她挥倒在地,就要继续前进。 眼看马蹄就要无情地踩下傅小柳,方忌威连忙奔向前,在骏马还来不及向前踩下马蹄时,用力将那名官差从骏马上拉下,骏马受到骚动便仰高前足,硬是将马背上的官差甩落马下,跌了个狗吃屎。 方忌威又用力地踹了那名官差一脚,怒吼:「你不想活了﹗竟敢推我老婆,我踹死你﹗」 语毕,他趁着所有官差拔起剑向他劈来前,迅速地抢回状纸,身手俐落地冲向轿子前,张开双臂挡住轿子,大喊一声:「停轿﹗」 轿子是被他拦住了,不过他身后数名官差的剑也全抵住了他的脖子。 「忌威……」傅小柳正想冲向前去救他,却在起身的同时,自己的颈子也被官差们从四面八方抵住。 「大胆刁民,竟敢拦住巡按大人的轿子﹗速速报上名来﹗」官差质问方忌威。 「听着,」方忌威从容地伫立在轿子前,两手背后,以犀利的眸子扫视了将他团团围住的聚官差们。许久,才不疾不徐地道:「在下乃广东第一状师接班人,方忌威﹗」 方忌威﹗ 是素有广东第一状师接班人之称的方忌威﹗是那个少年得志又家财万贯,外加口才一流、得理不饶人的天才状师﹗也是那个没人敢惹、却老爱仗势欺人的广东首富之一」」方家十四少,方忌威﹗ 不仅官差们和围观的众人皆闻之震撼,就连一旁的传小柳和轿子里的巡按大人和夫人也惊愕不已。 巡按大人连忙自轿帘后朝帘外的侍卫命道:「放开他﹗」 「是。」众官差匆忙收起剑。 方忌威拱了手,对着轿子里的巡按大人道:「方忌威特来此拦轿,为傅家兄妹向巡按大人申冤﹗」 傅家兄妹? 轿子里的巡按夫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定了定神后,唇边扬起一抹夹杂着怒意的冷笑。 「有何冤情?」巡按大人正色问。 「大人,这冤情可大了﹗关系着傅小柳和傅正龙两兄妹的清白,和震远镖局被害死于云来客栈的十多条人命,冤情之大,请大人明察﹗」方忌威是一派难得一见的正气凛然。 一旁的侍卫接过方忌威手上的状纸,呈给轿帘后的巡按大人。 巡按大人迅速看完状纸后,满是愠怒地低吼:「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方忌威笃定地答道。 「可有查出真凶为何人?」 「这……」方忌威抬眼看了看眼前那道阻隔了巡按大人真面目的轿帘,又环顾众多的围观人群和官差,神色犹豫了起来。 然而,一旁的傅小柳却已焦急地冲向前,急喊:「大人,真凶就是广东提督柳炎文﹗」 真凶是……广东提督柳炎文﹗ 傅小柳话语甫出,立刻引来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骚动起来。 「大担﹗妳竟敢出言不逊﹗」轿里传来巡按夫人的声音,「来呀﹗将她拿下﹗」 「是。」 官羞就要上前抓住傅小柳,可巡按大人立刻喝道:「且慢﹗」旋即,才一派威严地又道:「姑娘,妳可知道我是谁?」 「我只知道你是个能助我申冤的巡按大人,如此就行了。」傅小柳的眸光是坚定不屈。 「那我告诉妳,我就是柳炎文﹗」 话完,他掀起轿帘,身影立即落入方忌威和傅小柳两双震愕的眸子里。 天﹗八府巡按就是柳炎文﹗柳炎文就是八府巡按﹗ 回过神,傅小柳立刻自官差手里抢来一把剑,然后对着柳炎文怒喊一声:「柳炎文,你害死我镖局上下十多人口,我今天就要收你的命报仇雪恨﹗」 「小柳﹗」 眼看她手里的长剑就要直直刺入柳炎文的喉间,突然,轿子里飞身跃出另一抹身影,朝她的胸口击出一掌,将她震飞至数尺之远的地上,吐了口鲜血。 「呃﹗」 「小柳﹗」方忌威痛喊一声,连忙冲向前扶住伤重的她。旋即抬头,就见现身伤人的竟是柳夫人惠芸娘。 「哼﹗臭丫头,竟敢意图行刺巡按大人,我惠芸娘今天就好好的教训妳﹗」惠芸娘只是想利用机会除去后患罢了。 「芸娘,住手﹗」 柳炎文出声阻止,但惠芸娘摆开架式后,不顾柳炎文的阻止,便又伸掌要朝傅小柳击去…… 被她击了一掌后,傅小柳根本无力反击,正准备受死,可方忌威却霍地扑向她,结结实实地替她挨了一掌。他口中的鲜血,立即像柳絮纷飞般喷洒在自己送给她的新衣上。 「不﹗忌威﹗忌威﹗」傅小柳惊呼,担心的泪水被逼出了眼眶。 「忌威世侄﹗」柳炎文也同样震愕。 「小柳,妳放心,我……我没事。」方忌威抚住她的脸颊,苍白的唇硬是挤出一抹痛苦的微笑。 「忌威……」 惠芸娘不甘心,正要继续击向傅小柳时,傅正龙倏忽自天际间腾空跃出,及时以大刀挥开惠芸娘的攻势。 「大哥﹗」 「傻小子,你带小柳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了﹗」傅正龙一边和惠芸娘交手,一边喊着。 方忌威点点头,以手背抹去唇边的血渍,强忍着体内如撕扯般剧烈的疼痛,一把横抱起虚软无力的傅小柳,在众官差和侍卫还来不及回神前,拚命向前狂奔…… 即使,血丝仍不停自他的唇角缓缓沁出,他还是咬牙紧抱着她拚命向前狂奔而去…… ***** 「忌威……忌威……」 好似作了一场噩梦,傅小柳昏迷后不久总算恢复了意识,也缓缓睁开双眸,而视线却被担心的泪水和额上沁出的汗水模糊了视线。 「老婆﹐妳终于醒了。」方忌威硬撑着虚弱的身子,欣慰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忌威……」傅小柳先是一阵感动,旋即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坐卧起身,用力将他推开﹐「你走开﹗」 「小柳……」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傅小柳怒喊着,难过地凝视着他。 「老婆﹐我……什么时候骗妳了﹖」方忌威勉强挤出一抹愧疚的苦笑。 「你根本没有被我们打笨,为什么要装傻骗我?」她紧紧揪着织眉,双眸里净是失落。 思忖许久,他才抬起眼定望着她,认真地说:「我承认,我原本是为了要留在妳身边整妳,才会装傻骗妳。但是,在发现妳的纯真和善良后,我才醒悟到自己的可恶,所以决心尽我所能的来弥补我的过错,妳知道吗?」 「别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她隐忍心痛,故作淡然地道。 「小柳,妳误会了我,我就不能不说,」他双眸里满是痛楚。「妳想想,我有几次机会能离开,但我没有,这是为什么?我告诉妳,我无非是为了能留在妳身边照顾妳、关心妳。」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要再相信你了﹗」顿了顿,她吸了口气,抬起失望的眼眸凝视着他,颤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妳希望我走﹖」 傅小柳无语,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实在太难了。 许久,方忌威吸了口气,才勉强点头。 「好,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他自喉中硬是挤出声音,困难地说:「无论妳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妳,我不是大骗子,而是真正的大傻瓜,还没来得及骗走妳的心时,自己的心就已经赔下去了﹗看来,这次我是真的栽在妳手里了﹗」 停顿须臾,他才又近似虔诚地低语:「听着,我爱妳﹗」 他……爱她﹗他的话语,宛如一阵强风般席卷着她的思维。 「你……」她震动地看着他,久久无法成语。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妳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他小心地问。 「你……没有骗我?」不知不觉,她的变眸已泛起晶莹的泪雾,是感动,也是喜悦。 「绝对没有。」他不暇思索,立刻正色回答。然后,哑着声又说:「不过,妳若还是不相信我,坚持要我走,只要妳一句话,我……就走。」 傅小柳凝视着他真诚的双眸许久,才低下头,掉着泪伸手揣住他的衣角,含泪笑着道:「忌威,你别走﹗其实我好不愿意你离开我﹗」 方忌威心疼地一把搂她入怀,同样感动至极。 「只要妳别离开我或赶我,我就一辈子都守着妳﹗」他的唇色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埋首呼吸着她的发香。 暂时忘却父母的仇恨和胸口的疼痛,她带着幸福的微笑,静静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感受他的温柔,细数着他的心跳…… 然而,在这幸福的氛围下,傅小柳却不意地发现方忌威的呼吸似乎愈来愈微弱,而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一片鲜血…… 「忌威,你的伤……」她惊愕地抬头,就见他的唇色正缓缓涧下血丝,双眸也渐渐地阖上了。她连忙摇撼着正缓缓失去意识的他,急喊:「不﹗不﹗忌威﹗忌威,你醒醒﹗你别死……你别死……忌威﹗」 寂静的破庙里,唯有她痛彻心房的呼喊…… ***** 「忌威,都是受我牵连,你才会伤得这么重,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我牺牲了,唯今之计,只有送你回方府,才能够请最好的大夫医好你的伤。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并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这么做都是情非得已。 「为替我义父和义母报仇,告官已无用,我必须自己亲手杀了柳炎文报仇。」 一路将意识微弱的方忌威扶至方府的大门前躺下,傅小柳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含泪低喊:「忌威,你……多保重了。」 「小柳……小柳……」方忌威梦呓般低语,昏迷中,似乎感觅他的最爱就要离他而去了。 傅小柳泪眼婆婆地凝望他最后一眼,最后才吸了口气,叩了叩方府的红色大门。 随即,门内传来声响,她才万般不舍地飞身隐入夜幕之下,往柳府奔去。 柳府外写有「提督府」三个大字的大红匾额,早就换成了「巡按府」,守卫也更加森严了。 凭借着漆黑夜幕的掩护,傅小柳顺利地自屋檐上潜入柳府,掩身柱子后,身手轻盈地跳入一方屋内还闪着余光的窗口里,倏地以剑架住坐在镜台前的女子。 「呀﹗」女子惊呼。 「不要叫﹗只要妳告诉我柳炎文在哪里,我就不会伤害妳﹗」隔着蒙面的黑市,傅小柳对她低声警告。 「妳是谁?为什么要找我爹?」柳元元心惊胆战地问。 「柳炎文是妳爹?那么……妳就是柳元元了?」傅小柳十分惊愕,仔细看清楚她的绝色面容,这才想起她似乎真是在婚礼当天穿了一身嫁衣的美丽新娘,也是方忌威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柳元元。 想到她和方忌威的关系,傅小柳的心里顿时涌上一丝酸溜。 「既然妳知道我是谁,就该马上放了我,否则我爹一定不会放过妳的﹗」柳元元警告她。 「妳若不告诉我妳爹在哪儿,我就马上一剑杀了妳﹗管妳是谁﹗」傅小柳将手腕一收,银亮的剑身立刻更逼近柳元元。 看着锐利的长剑,柳元元虽担心父亲的安危,但更害怕刀剑不长眼,会伤了她出色的娇颜和细致的肌肤,于是颤声答应,「好好好﹗女侠,别……别伤我,我……我告诉妳就是了。」 「快说﹗」 「我爹现在应该在隔壁的书房里看书,妳赶快去找他吧﹗」柳元元害怕极了,索性据实以告。 「听着,在我离开妳的房间之前,妳不准出声,否则我就要了妳的命。」 「好,我……我答应妳,我……不会……乱叫的。」柳元元吓出一身冷汗 脸色也苍白无比。 她要找的是柳炎文﹐不是她﹗不愿伤及无辜,傅小柳决定相信她一次﹐转身就,要走出房里。 岂知柳元元见她就要离去﹐赶忙放声呼叫﹕「哇﹗快来人哪﹗有刺客﹗有刺客﹗」 「妳……」傅小柳想不到她竟然失信﹐在她还没来得及走出房外﹐使惊动了府里上下所有的人。 「小姐。」早就奉命埋伏在院落里的众侍卫和衙役﹐立刻冲进柳元元的房里。 「还不快抓住她﹗快抓住她﹗」她惊慌地喊。 「是。」蔡捕头领着众侍卫们举起早有准备的弓箭冲向前,将傅小柳团团围住,让她插翅鸡飞。旋即又喝令一声,「放箭﹗」 正当侍卫们拉弦架弓,要放箭射向傅小柳时,门外已传来一声沉浑而充满威严的嗓音」」 「住手﹗」 「柳炎文,是你?好﹗我傅小柳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我义父傅青山报仇﹗纳命来﹗」 傅小柳举剑,就要冲向他,却被蔡捕头射中了小腿。 「呀﹗」一阵突来的疼痛,让她低呼了声,便跌跪在柳炎文的面前。 傅青山﹗ 这名字……不就是当初奉他之命保护雪蓉到扬州,之后在发生意外后消失无踪的传护卫吗?思及此,柳炎文的双眸里猛然闪过一丝惊诧。 「大担刺客,告官不成,还想来行刺大人,幸好夫人早有戒备,派人布置好一切,总算等到妳自投罗网了呵﹗」蔡捕头说着,便对柳炎文说:「大人,这人犯早在之前就被赵大人判过死刑,却在行刑前伙同另一名人犯傅正龙逃了。通缉许久,现在总算自投罗网了,不如将她就地正法,以敬效尤?」 「这还用问吗?她接二连三袭击大人,当然是立刻杀了她。」惠芸娘冷笑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傅小柳倔傲地咬着唇。 「好﹗我这就杀了妳,看妳还能不能嘴硬﹗」蔡捕头在惠芸娘的眼神示意下,举起剑就要刺向她。 「住手﹗」向来内敛沉稳的柳炎文却突地勃然大怒,斥道:「混帐东西,这里岂由得了你做主﹗」 「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蔡捕头连忙扑通一跪,叠声认错。 柳炎文不理会他,径自问向傅小柳,「傅姑娘,傅青山真是妳义父?」 「怎么?你杀了人,却不知他是谁?」傅小柳恨恨地问。 「傅姑娘,我看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而妳还有很大的冤情,我这就恩准妳五天后于公堂上翻案申冤﹗这案子即刻发回重审﹗」柳炎文大声宣布。 「大人……」 始终在一旁冒冷汗的惠芸娘还想说些什么,柳炎文立刻举手要她闭嘴,交代下去,「来人啊﹗先把她关进地牢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她﹗」 「是,大人。」 衙役们不敢怠慢,迅速上前抓着傅小柳离去。 在她临去前,柳炎文仔细审视她的面容一眼﹐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彷佛久别的亲人般深刻啊﹗ 然而,傅小柳却以黯然含恨的美丽晶眸,狠狠地瞪视着他,直至柳炎文消失在她的视线下…… ***** 「谁呀?三更半夜的来敲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夜半,方府的门卫无精打采地拉开大门,正要伸个懒腰舒展筋骨时,赫然发现身受重伤的方忌威竟躺在石狮子旁。 「哇﹗快来人哪﹗忌威少爷回来了﹗忌威少爷回来了﹗」 顿时,方府传来一阵骚动…… |